陆怡晴动了动站得发酸的脚，顺势坐在了小姑娘的身边。

她推了推她，低声道：“喂，你姐姐来找你玩了哦。”

她听到了暗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一点光亮照了进来。

陆怡晴眯了眯眼睛，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走向了自己。

“早上好啊，怡情。”小小姐的声音听上去很愉快。

陆怡晴冷静地点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中午了。”

她再不来她就要准备吃午饭了。

“手机的电量很耐用嘛！”小小姐的表情有些惊讶，“什么牌子的呀，改天我也去买一个。”

陆怡晴说：“那倒不是，我带了个充电宝。”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充电宝，冲她挥了挥。

她顿了一下。

“你好像并不希望我死。”

如果她真的想让她死，大可以像这个小姑娘一样，等到她白骨化了之后，再把她的尸骨清理干净，穿上漂亮裙子。

想到这里，陆怡晴又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她才不要穿这么幼稚的裙子！

“我当然不希望你死。”小小姐说，“因为你和她不一样。”

陆怡晴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在小小姐逐渐变得惊愕的目光中。

“为什么？”她问，“因为和你一样的稀有血型？因为你需要我的肾脏？因为我死了就无法配型？话说回来，你生病了还可以化那么浓的妆吗？”

小小姐的笑容一僵：“你猜到了？”

不过一瞬，她的表情就恢复了自然。

“可如果我不化妆的话，就盖不了那么难看的脸色。”

陆怡晴翻阅着手机的相册，然后展示给她看，“这几份病历的复印件上面都有黑线，我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在房间里放你爷爷的病历复印件，后来想想，你可能是用你的病历上面覆盖了你爷爷的信息，然后再拿去复印的，反正复印机坏了的话文件上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痕迹，这并不难解释。”

她顿了一下。

“你前几天离开不是去照顾爷爷，而是自己去接受治疗了吧？”

小小姐看着她：“是呢，我用这些假文件稍稍地暗示一下你们的顾总，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就像我暗示你一样。”

“我是养女，本来就是因为天生有疾病才被父母抛弃的，作为一个养女，我根本就不受养父母的重视，没有继承权，没有遗产，没有爱！再加上我是稀有血型，本来就很难配型，如果靠着正规手段的话，根本就不能得到健康的脏器。”

“至于你们的顾总，他根本也是蠢货一个，本来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想借着见不得光的手段往上爬，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就算被我利用，那也是他活该的。”

她讽刺地笑了起来。

“当然，像我这样的弃婴，似乎也没资格这么说，不过都是——各凭本事而已。”

陆怡晴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可你没有理由杀她啊，她很爱你。”

“她？”小小姐看向了她身边的那具小小的尸骨，她的目光有一瞬间很温柔，但旋即就冷了下去，“正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之后，我的处境才变得更加艰难，因为她的出生，好几次他们都想把我送走。”

小小姐叹息了一声。

“我其实不想争家产的，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呢？”

陆怡晴追问：“那小王呢？她也很爱你。”

小小姐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看向她。

“……你全都知道了？”

陆怡晴将相册里的下一张照片点开，同样是在她房间里拍到的。

一家四口的全家福，但是脸全都被涂黑了。

陆怡晴放大辨认了好几次才依稀从他们被黑笔划得乱七八糟的脸上，看到了那对夫妻的面孔。

和在警察局看到的那对中年夫妇的脸孔对比下来，那么眼熟。

她想，幸好他们没留下来过夜。

“你的父母，你的姐姐？”陆怡晴晃了晃手机，“对吗？”

小小姐叹息：“是啊，我曾经看过你们公司所有员工的体检报告，那么多人里，我一眼就看到她了。”

照片上的姐姐戴着眼镜，她也戴着眼镜。

她冲前方微笑着，有点腼腆，有点害羞。

和她一点都不像呢。

然后她的目光就落到了血型那一栏。

——好可惜。

“于是我找到她，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她就哭得稀里哗啦的，说对不起我，说她爱我。我说，没有关系，但是姐姐，我快要死了，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她答应了。”

陆怡晴擡起了眼睛。

她突然想起来了，在每一次氛围组美女起哄着cue到画家的时候，眼镜妹妹就会cue到顾总。

“那个画家是个麻烦。”小小姐说，“我本来只是想让她假装失踪，给顾总创造机会，让他把你单独带出去下手的，谁知道那个画家会突然冒出来破坏我的计划——”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厌恶了起来。

“我很久以前就看到过他和不同的女性走在一起，我也很早就提醒过你，可你不听罢了——我讨厌假装深情的人，就像我讨厌我的姐姐，她明明心安理得地享受出生以来父母全部的关爱，却还要假惺惺地说对我很抱歉的样子。”

她笑了起来。

“于是我告诉她，那个画家老是妨碍我，如果你可以去给他找一点麻烦的话，我就原谅你。”

“我教她在身上割出伤口，假装成受害者，嫁祸给他，那样警察就会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可惜她是个蠢货，明明割得浅一点就没事了，谁知道她会失血过多，就这么死掉了呢？”

她回想起她的模样，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脸色苍白，脆弱地躺在那里。

她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刀，仿佛握住了什么珍宝，或者希望。

小小姐深吸了一口气。

“死掉的样子太丑了，我才不要像她一样。”

说着，她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支注射针剂。

“我知道你的身手很好，连顾总这样的大男人都能制服——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反抗，首先，你在这里困了那么久，剧烈的运动会让你低血糖；其次，如果我也受伤了，你也就出不去了，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人都困在这里。”

小小姐歪了歪头。

“所以，你不要乱动哦。”

陆怡晴闻言，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块牛轧糖，吃了。

然后她在小小姐惊愕的目光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那个……其实我刚开始就想说了，就算是钢化玻璃，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说着，她顺手抽出了绑在小腿上的小锤子。

狠狠地敲中了其中一角。

一声轻响。

玻璃应声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