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畅通无阻，来到纪家东角的文书阁。

这是纪家存放典籍古书、秘术咒法的地方，姬姜当年留下的一些机关术也以文书的形式收录在内，整个阁楼共分四层，地面三层普普通通，地下一层却是只有当家家主能进的地方，全是家族机密。

“只有当家家主能进，那我们怎么进去？”重明双指交叉，抚弄着黑金手套的细微褶皱，散漫地问。

纪琢沉默了下，深深低头，“我有办法。”

姬姜余光扫了他一眼，觉得这位纪家少主还挺有自己小心思的。

纪家防守空虚，但文书阁还是留着不少守卫，毕竟是家族重地。

重明的虚无之相就没关过，他闭眼感知一圈，找到死角，将兄弟二人往姬姜轮椅上一叠，把住轮椅靠背，带着三个人和一个死重的轮椅轻巧飞掠上二楼。

刚一落地，数道械动声响起，定睛去瞧，却是脚底下升腾起金光灿灿的阵法，边缘犹如齿轮，咔咔契合，形成囊括了整个二层的圆形阵法。

重明挑了挑眉。

姬姜刚把自己身上的兄弟俩推下去，准备跟魔神殿下讨论一下下属的意愿与人权，便见到阵法成形，纹路复杂得叫人眼花缭乱。

她讶然一瞬，腕扣下弹出刀刃，拽住纪琢就往他脖子上怼。

“不是我！不是我！”纪琢惊恐摇头。

“放开少主——”

阁楼内响起两道苍老的声音，伴随着阵法成形，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浮现。

他们容貌相似，衣着相似，乍一眼让人分不出区别，只有圆袍上的太极阴阳鱼图案，一枚正向一枚反向，以作简单区分。

纪维见到他们，立刻欣喜大喊：“大客卿，二客卿，不用管我们，先去救三姐！他们只要东西，不会杀人——”

姬姜禁不住再一次感叹，这真是个讨喜的孩子。

大客卿眉头狠狠下压，上了年纪风霜凿刻的面容显得有些刻薄，“四少爷休要胡言！我纪府可是他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放了几位少爷小姐，老夫今日许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二客卿悠悠道：“你们出来的暗道有老夫二人联手施加的禁制，你们踏出暗道那一刻，就处于老夫二人的监视当中，家主离开虽带走府中大半护卫，却不代表纪府成了你来去自如的空壳。老夫二人好歹也是化神境的修士，加上三式者院二十余名教习，联手布设的阵法，你们今晚插翅难飞。”

重明垂眸端详着地面的阵法，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纪维人都听傻了，焦急道：“插什么翅难什么飞！三姐还在外面呢！倘若他们不能及时回去，三姐，三姐……不就解药嘛，本也是父亲不义在先，给她又如何？！”

大客卿倏地冷了脸，“稚子之言！”

“容我插句话。”姬姜忽的出声。

“纪家此前不肯低头，我可以视为家族脸面，但事已至此，依旧不肯让步，怕不止是家族脸面，而是怕极了我拿到解药，恢复记忆吧？”

大客卿二客卿齐齐沉脸，两张如出一辙的脸变得如出一辙的难看。

“还真让我猜着了……”姬姜敲着轮椅扶手，若有所思，“我想想……依照我的性格，落到你们手中之后决不会坐以待毙，发觉你们要以抹除记忆这种腌臜手段控制我，即便暂时无法脱困，也必然会放两句狠话……”

“难道我说了什么让你们提心吊胆的话？比如恢复记忆……就炸了你们家灵矿？”

两张老脸更加阴沉。

姬姜两手一摊，诧异道：“不会吧，老头子一把年纪，还会被这种话吓得草木皆兵？”

口吻挖苦而揶揄，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的狠话该放在心上，因为她真的干得出来。

“行了。”重明打断她，“叙旧别挑这时候，你带他们去地下一层，拿到解药就地恢复记忆，这里我来处理。”

姬姜淡淡点头，抓住还欲说什么的纪维，下颌一点，示意纪琢带路。

纪家少主眸光闪烁，隐晦地瞥了瞥大客卿和二客卿，在姬姜望过来前迅速收敛好神色，低眉顺眼的。

大客卿被他的目中无人气到，怒喝：“竖子张狂——”

尾音戛然而止，二客卿瞠目望去，见他眉心点着一只食指，已没入皮肉骨骼三分。

适才还在十步开外的黑衣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一指点烂他的印堂。

“啧。”

重明抽出手指，嫌恶地看着指尖红白脑浆。

地面运转契合的阵法因他快若闪电的移动而留下一道拖尾长痕，像布帛从中撕裂，惹眼至极。

二客卿望着他裸露皮肤上浮出的金色脉络，恐怖的威压袭来，像是灵骨，却比灵骨强上十倍百倍。

这根本不是修士能拥有的力量。

这也不是魔罗能拥有的力量。

这是神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