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像影子一样散在树林里。
黎馨飞身去追,不过片刻就顶着漫头树叶回来,怒冲冲道:“属蛇的,说溜就溜!”
陈乐把自己脱臼的手腕接好,闷哼道:“知足吧,要不是他们少主在我们手里,这些家伙投鼠忌器,我们早就没命了。”
岁宝英收回琴弦,对这次交手做了总结陈词:“收获颇丰。全伤无亡,还活捉一名身份不凡的魔罗暗探,回去撬撬他的嘴,咱们就立大功了。”
“无亡是真的,但你又没参与,伤在哪儿?”
岁宝英直视着发出疑问的桑文曜,生无可恋道:“我的精神。”
她用琴弦拽着的那位人质,就是本场中最杀伤性的武器。
她这辈子都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了!
黎馨没受重伤,但擦伤不少,她蹦蹦跳跳,眼睛亮亮地挨到訾灵身边。
“你很厉害诶,很少见你出手,回去后要不要跟师姐练招?师姐会放水的哦,千万别担心受伤。”
“她骗你,她根本不会放水。”一旁陈乐不客气地插嘴。
“啊啊啊啊啊!滚啊!我跟师妹说话关你屁事。”
訾灵确实很少出手,即便出手也总是一招制敌,最多两招,同门们都知道她身法强,境界弱,诸如今日这种对战,还是第一次见。
有心的人总能看出几分端倪,比如她绝不止练气境看起来那么简单。
訾灵想着事,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也只是晃了晃脑袋,扬起一个粲然的笑。
“好啊。”
“你答应了,好耶!”黎馨又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她在等待执法堂的下一步指令。等执法堂宣告卧底任务失败,虞城三式者院“林訾”的身份就会正式封存,她将以一个无可指摘的理由脱离三式者院,所以答不答应根本不重要。
她很快就会离开。
“你为什么不动手?”
正思忖间,手里攥着的青年又不知死活地出声打扰她的思绪,訾灵不耐烦道:“我又不是杀人狂。”
从律法来说,即便对方所犯真的是死罪,也需要经过无数道证据的陈述说明。她对三年前同门之死很敏感,可这不意味着她会在不经验证的情况下轻易对谁下杀手。
那跟澹台衡那种疯狗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故意发出动静惊动他们的冥罗一举一动都很可疑,在求证出他的意图前,訾灵对他的所有言论保持怀疑,包括指控。
她现在想的是,汤吉为什么会派自己的侄子深入大征腹地?大征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或者说,虞城有什么值得他在意的?
“喂。”訾灵轻轻扯了一下冥罗的头发。
青年比她要高上一些,虽然表现得顺从,可体型的差距让她还是很难说悄悄话,只得拽着对方的头发,把他的耳郭拽到面前。
她用了些力,青年一开始茫然地眨眼,直到感受到发根微微的疼痛,轻轻吸了一口气,“你喜欢这种啊……”
訾灵:“……”
有病?
“你们为什么来虞城?”她没把那点怪异放在心上,径直开口问。
见冥罗不说话,她意识到这是隐秘,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人多耳杂的荒郊野外说,于是换了种问法。
“你们什么时候到虞城的?”
这次冥罗吭声了,坦诚道:“三日前。”
三日前?
这么匆忙?
訾灵先是浮起疑虑,旋即她想到,三日前,正差不多是重明从纪府掳走人质,消息散开的时间。
这次纪府遭袭,一名袭击者中途动用魔气,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他们是冲魔神殿下来的。
訾灵眸光微凉,她把冥罗交给岁宝英,岁宝英表示自己宁愿当场吊死,她伸出的手腕转了一圈,只得递给了桑文曜。
长发青年看了一眼桑文曜,见是个男的,有些乏味地撇撇嘴,问道:“可以让那位姑娘看守我吗?冥罗修为低微,不会造成任何威胁,请放心。”
他嗓音放得绵柔,长睫一垂,颇有些落寞的味道,很容易激起女性的保护欲。
黎馨被点名,有些纳闷地回头看他。
“不可以。”她上下扫了冥罗一眼,干脆利落道:“你长得丑,我不喜欢。”
万般神情都僵在脸上,訾灵仿佛听到冥罗面具龟裂的声音。
这无疑是对他个人魅力的一个沉重打击和否认。
陈乐看看他,又认真地指指自己,“黎馨,我丑吗?”
黎馨眨巴眨巴眼,“还行啊。”
陈乐很感动,“没想到有一天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就连桑文曜也忍不住掺和,“师姐,我呢?”
黎馨在他短短的头发上停留目光,真心道:“超级俊朗。”
桑文曜顿时感动,“我也没想到我有一天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话,没注意訾灵悄悄脱离了队伍,几个点跃就消失在密林中。
碎片天光从枝叶缝隙里洒进来,訾灵扯下腰间的响金铃。
叛军已经出现在附近,不管怎么想,还是得知会他们一声。
清风娑娑。
她翻出记忆中的密语,拨开机关,斟酌半晌,脸上带着自己也浑然不觉的紧张。
【官道南面树林,山坡巨石旁,酉时二刻。】
她轻咬了下唇瓣。
会来吧?
又没有闹得太僵,见一面而已,而且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