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她依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一无所知，一如既往。

可实际刚刚发生了什么，二人都心知肚明。

从“闭嘴”二字脱口而出的刹那，重明就知道她能察觉虚无之相。

如今的境况，可以归结为简短的两句话：

他知道了她的来意。

她知道他知道了她的来意。

怀揣着微妙的心理，彼此没有点破，可早已不复从前坦诚相见，话里话外都是机锋。

“没什么。”

“有些看不透你。”

他是知道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情感的，虽然未曾品尝，但也有一些粗浅认知。

倘若说因为他救了訾灵，对方喜欢他，他信。可这套说辞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他们之间，为何会有情爱存在？

如果真的喜欢，又为什么……

“姬、姬姜？”

訾灵忽然讶然出声。

僻静小巷，轮椅压过路面碎石的声音清楚响起，神情淡漠的女子缓缓靠近，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她在医宫蹭吃蹭喝，这张脸的主人还会朝她翻白眼。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姬姜一见到他们便道：“我失忆了。”

訾灵：“……”

重明：“……”

这一声惊雷炸响，直把心思各异的二人都炸蒙了头，齐齐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她。

姬姜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如此动容，至少说明大家相交甚密，于是又一点头，“我身后有一个尾巴，你们谁能帮我解决一下？”

“尾巴？哪方的人？”訾灵道。

姬姜：“虞城纪府。”

重明稍稍擡眼，看向她身后幽森的街道，“我还以为是保护你的。”

訾灵知道他要动手了，安静站着不动。

重明径直闲庭信步地经过姬姜，巷子尽头民居高耸，挡住明月清光，形成天然的黑暗阴影，他步入其中，身形很快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姬姜目送他，“那人是灵台境巅峰，他一个人……算了，总觉得多余问。”

訾灵走到她身边，“你忘了多少？”

姬姜毫不犹豫：“全忘。”

訾灵指着自己，眼巴巴的，“把我也忘了？”

姬姜：“你是……”

訾灵：“你异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姬姜：“……”

宫浮充当骑士，安静地站在轮椅后，这时才飞快擡眼扫了她一眼。

訾灵便笑，“宫浮师兄，你何时背叛仙门投效魔族了？让教习知道，可不得打断你的腿。”

“魔族？哪里？”宫浮警惕地四下张望。

訾灵无辜地指着姬姜，“她。”

姬姜：“……”

就知道。

她总感觉自己不是什么正派人物。

姬姜淡声道：“可我是人族。”

訾灵眨眨眼，“但你是魔界右护法啊。”

訾灵笑了笑，负着双手，肩头小辫活泼地摇晃，“本来还有我。”

“本来？”

“嗯，本来，我与你本来是一道的。”

“那现在呢？”

訾灵肃容道：“我要弃暗投明，重回正道了。”

訾灵上前，很轻地握了一下姬姜的手，笑道：“姬姜，好久不见，后会有期。”

今夜是重逢，也是别离。

魔神殿下不会再接纳她，刺杀任务到此终止，此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和独木桥，当然，前提是魔神殿下今晚不会对她发难。

魔神殿下最恨欺骗，她这种别有居心，怕是要处以极刑。

訾灵从接下这个任务开始，目的就不是为了刺杀魔神，她的目标，从始至终是汤吉。

一年的时间足够她拿到魔界堪舆图，顺便摸清魔界各方势力的关系，凭她一个人独身深入敌营刺杀一名魔罗首领，几乎是天方夜谭的事，所以她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准备。

若不是几月前魔界叛乱，她或许已经动手了。不过叛乱虽打断了她的谋划，却也给了她新的契机——汤吉为叛乱之首，只要魔神殿下能卷土重来，必不会放过。

借刀杀人比她亲自动手胜算要高得多，她当时只踌躇片刻，便决定选择前者，一路追随魔神殿下来到凡间。

虽别有居心，但扪心自问，她没害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