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梵音答应会替她们还愿。
除此之外,梵音也没忘记黄秀兰母子,可就连最年轻的这一批也都说没有见过她。阮芝记忆力比其他鬼好很多,她也说她们很确定没有见过黄秀兰。
鬼是能够感知天地的,只是对地的感知更加明显,阮芝不知道怎么解释明白,只笃定地说黄秀兰的气息很明显不属于云村。而且其实内外寨的人她们基本都能对上号,甚至可以知道她们的长相模样,只是无法对他们做些什么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阮芝才会第一时间觉得梵音几人是他们请来的外援,她从未在村子里看见过几人的存在,也未曾感应到这几个人的气息。
黄秀兰目前还没有记忆,排查工作也没有做完,她每日就是陪着儿子玩梵音随手塞过来的小玩意儿。日子倒还算充实,她没记忆自然也不会急着去想要知道自己是谁,反正都已经死了。
那天新远还跟她讲,说很喜欢梵音,感觉没有那天晚上碰见的那么凶。本来新远因为那天晚上的打架,很害怕梵音会对他做什么,但她不仅没做什么,还时常投喂他,现在新远俨然把她当成了姐姐的角色。
知道线索又断了,黄秀兰也不失望,跟她们打了一声招呼,就又钻回绿檀珠里了。
绿檀珠只有一串,肯定是容不下这么多鬼的,这群鬼现在是一同住在一块柳木牌中,柳木自带的阴气让她们觉得很舒服自在,在此之前两边还没有见过面。
梵音很快开始进入正题,一群鬼好奇,有序排着队。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入梦,梵音看见了她们的过去。其中大多出身不算好,在那个本就缺衣少食的年代,还被拐卖到了山村,迎来了自己的噩梦。
有些出身好的,先前还有过的滋润富贵的姨太,也有那时的歌女舞女。最后无一逃过被磨灭性情的厄运,被驯化成了懦弱惊恐风声鹤唳的性子,成了某些人生子的工具和可以发泄情绪的免费保姆。
不听内寨那些禽兽的话,是会被蛊虫噬心的痛惩罚的,他们也会毫不留情的打她们,看她们像是可以随时弄死的玩物。
她们本就不长的一生中大半都活在炼狱,人生被黑色填满,渴求着某一天能够重见天日。如今留下的那零星执念简单而质朴,无非是见一见想见的人,又或者是想做一些以前很想做的事。
梵音感觉自己走在一片熟悉的泥泞之中,周遭都是躁动的念在窜来窜去,偶尔贴着她耳边掠过,试探着她。浓重粘稠的黑气快要将她裹挟,呼吸间都是腥臭味。
她像是没闻到那股臭味,也没感觉到那些想要戏耍她的念,径直拨开眼前浓雾向前行。终于,在某片浓雾中看见了快要被包裹窒息的弱小灵魂,挥斩掉上面的束缚,伸出自己的手。
灵魂战战兢兢地犹疑着。
梵音见状主动握过她的手:“跟我走吧。”
灵魂不安:“去哪儿?”
“带你去你的新家晒太阳。”她的语气很轻,虽平淡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灵魂抿了抿唇:“你是谁?”
“这不重要。”梵音不以为意的说,“有人让我来带你去晒太阳。”
“我可以问问是谁吗?”
“未来的你自己。”
“未来的我?”灵魂再次抿唇,想了想问,“那…她过的怎么样?有比我要好一点吗?”
她的前半生并不好过,童年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独自一人离乡闯荡,本以为能闯出点出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她只有一个心愿,想让童年的自己见见阳光。
梵音带她去了一片绿坪斜坡,坡上有一颗大树,她带着她走过去。靠在树干仰头就是温暖的阳光,明明那光芒极盛,却可以直视,并不会感觉到刺眼。
梵音侧目看向小女孩。
女孩半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烘烤在身上的暖意,整个瞬间放松下来,懒洋洋地瘫靠在那,直到不知不觉困意上涌,眼皮逐渐阖上。
梵音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手。
一束光穿过摇曳的枝叶打在掌心里,暖意短暂在她掌心停留,十分明显。她不禁愣了一下,一颗光点自小女孩身上浮起,轻巧落进她掌心。
小女孩原本灰色的身体渐渐接近透明,化作浮萤散开,一缕轻风肆意吹过,浮萤飘摇着荡向远方。闪烁的阳光和宽阔的绿坪连带那棵树一并收拢,与浮萤共同漂泊,靠近,渐渐融合在一起。
梵音只身一人回到来处,那片空间不知何时成了一片一望无垠的绿坪,她所在之处有一颗参天古树。太阳不远不近的悬在高空,旁边还有道折射出来的彩虹,而远处,一道倩影大抵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回眸,含蓄一笑。
她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她毫无疑问是一个强大的造梦者,她所创造出来的梦境几近完美,好似一个有血有肉的新世界。
可,似乎始终缺了些什么。
梵音没有明白:“所以到底是缺了什么呢?”
他摇摇头:“见秋,这唯一缺憾的一角,只能自己去寻答案。”
而某一天,她的云雾开始有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