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2 / 2)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要钱不要命了。

这世道本就没钱寸步难行,他之前是苦过来的,也没等到那个享受的机会,现在断不可能做这种断了他们出路的事。

哪知他已经刻意隐瞒了,梵音却还是一针见血地道:“所以你和隔壁那女孩什么关系?”

“我和她啊……”余霆正要说,猛地反应过来闭了嘴,赶紧又找补,“什么女孩?我不认识隔壁那个。”

梵音睨他:“所以你上她身,是做了什么?”

余霆之所以和其他鬼不一样,就是因为他的魂体上还沾染着微弱的生气,死人哪里能沾染活人的生气,除非是那活人自愿让他附身。

也是那活人身上的阳气本就不重,不然就他这样的小鬼也压根上不了她的身,如果强行要上,那么两边都会受伤。

余霆没想到自己瞒了半天还是没有瞒过大师的法眼,纠结着不想说又不敢不说:“嗯…这……”

田湉看他这拖拖拉拉不肯开口的样子,小小的阴谋论了一下:“该不会是附身去害人吧?”

“不是不是不是!”余霆连忙摆手,“我真的从来没有害过人,生前死后都没有,我发誓!!”

“那你为什么不肯说?”李霄接过话茬,“你这样真的很可疑。”

余霆沉默不说话。

“还是我来说吧。”

玄关那边窗口突然传来一道轻幽幽的女声,直播间观众猝不及防一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节目组的镜头也是会搞事的,对准门边的机位特地缓缓转了过去。

先入眼的是半边披着的黑发,紧接着是带着一圈伤痕的嘴角和脸蛋,等转到整张脸的时候,观众都愣住了。

这个女孩不就是刚刚楼梯拐角304的住户?

之前镜头离得远,再加上她还带着墨镜,没有看清她的样貌。现在看过去,她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年龄看起来却比之前带着墨镜那会儿看着更小了,感觉上甚至不到二十岁。

几个嘉宾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女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一起看向窗边。

女孩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夏梨反应过来,离门最近,起身去开门:“进来吧。”

“谢谢。”她看起来很冷酷不茍言笑,实际上很有礼貌。

一路来到客厅,苏则丞已经起身帮她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梵音也给余霆捏了一个。

余霆看向她:“你怎么过来了?”

女孩看到余霆,才温吞浮起一点笑意:“因为你半天都没有回来,我想说过来看一下。”

女孩脸上看不见一点对于余霆的害怕啊好奇这类情绪,像是并不意外他的样貌,也不是第一次看见,知道他长这个样子。

回来重新坐下的夏梨见状好奇:“所以你之前本来就看得见他的吗?”

女孩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一直都看得见的。”

她已经换掉了之前的卫衣,穿的比较轻便,是一件中袖和一条居家休闲裤。随着她坐下,裤子被扯上来一节,露出了半截小腿,小腿上深深浅浅的伤痕可谓是触目惊心。

包括手腕上也是,全都是伤,几乎不用想,被衣服遮挡住的伤只会更多。她却好像感觉不到自己受过伤会疼似的,表情很淡然。

田湉别开眼不去看她的伤:“那你…是主动让他上你的身吗?”

“嗯。”女孩犹豫了一秒,还是诚实的点点头,“不过你们不要误会,霆哥不说不是因为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是在帮我。”

“帮你?”王端喆看着这个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姑娘,脑袋里出现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该不会是上你的身帮你打拳吧?”

女孩咬了咬下唇,嗯了一声,介绍起自己来:“我叫陈盼娣……”

她一开口,所有人眉心一跳。

这个名字一出来,往往就已经昭示了一些情况。

陈盼娣出生农村,她是第三胎,爸妈一直想要个男孩,可惜前两个都是姐姐,一个叫陈晶晶,一个叫陈莹莹。本来以为第三胎肯定是个男孩的,结果陈盼娣就出来了,父母失望至极,理所当然给了她这样一个名字,又开始备孕。

农村超生没有罚那么严,他们为了规避罚款,把大姐二姐都过继给了生不出孩子的大伯一家。第四胎他们才得偿所愿的生了儿子,取名叫陈顺杰,希望他能顺顺利利出人头地。

如同每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一样,父母把陈顺杰当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陈盼娣就得承包家里所有的脏活累活。

陈盼娣讲到这里,忍不住敛眸:“村里有免费的书读,可以读到初中,我成绩还不错,但是我爸妈他们不想让我读书,想让我早点工作嫁人。”

陈盼娣抗争不过,初中读完就被他们想方设法塞进了工厂,打了好几年的工。她抿了抿唇,手指悄悄揪住衣角:“后来我想办法逃出来了。”

她读过书,从书里了解到了大山之外的世界,她迫切渴求着想要逃离家庭,于是她不管不顾的跑了。村里很多人家里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电视,还有的也是用的很老旧的款式,他们没出过山,她甚至不用担心自己被强行抓回去。

陈盼娣满怀希望的以为逃出了大山就是新生的开始,可还是拜倒在了没钱上。她今年十九,逃出来的时候十七岁,身上只有一点点瞒着父母攒下来的钱。

又是个小身板,好不容易混进城里,想要去找一份工作,别人看着她都以为她是未成年,又瘦瘦巴巴,没人肯要她。

后来还是一个好心的奶奶,让她给她的早餐店打下手。陆续工作了一年多,工资不高,再刨去日常开销和住,其实也没存下来什么钱。

一直到去年下旬,老太太身体不好,在外面打工的儿子回来了,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继续开店。至于陈盼娣,对方看她也挺可怜,就多给了几百块钱,把她打发走了。

陈盼娣知道这些都不能强求,可她又得开始为自己的生计发愁,没有钱在这里根本无法生活。她甚至没办法去找一些正规的工作,因为她连身份证这种东西都没有。

也是这个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路边小炒摊吃饭的两个大哥谈话,他们一身腱子肉,正在讨论着去哪里干嘛。陈盼娣没太听清,只听到了一个“五万块”的字眼。

她眼睛亮了,悄悄跟着两位大哥,摸到了地下拳击场所。这种私人的比赛要的就是刺激,还有人在旁边开设了赌局,压谁会赢。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可还没来得及执行,安保就发现了她,要把她架出去。她挣扎着不愿意走,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吸引了一旁看戏的老板们。

有一个姐姐制止了他们的动作,把她拉到一边,说别对一个女孩子这么粗鲁。她看起来很强势,对陈盼娣却很温柔,问她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陈盼娣实话实说。

那姐姐听完后笑了,说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打最低级的,不能出脏的,其他正大光明的手段都可以。只要她能赢,之后就能拿一万块钱,也可以获得一张女人亲自给的推荐信。

有了这封推荐信,她就可以自由报名这里的比赛。

她还把刚才拉扯人的保安训斥了一顿,让人把陈盼娣礼貌的送出去,给她时间好好考虑。

陈盼娣擡眼:“我就是这个时候碰到的霆哥。”

余霆死后,也经常去地下拳场那边晃悠,那天把事情的经过看了个全。

陈盼娣纠结万分的出来,一擡头,就看到了身边一直跟着的男人。拳击场的灯光晦涩,她本来还以为对方是人,结果出来之后才发现不对劲。

一人一鬼当时其实都吓了一跳,一个没想到能撞鬼,一个没想到她能看见自己。警惕着聊了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

后来他们俩就谈了一个条件,余霆不忍心她一个小姑娘这么可怜,可确实如她所说,她连正规工作都找不了。一咬牙,干脆说自己帮她上身打拳,事后三七分,他只拿三成,用来当自己的供奉。

一来二去他们俩就这么熟络了,别看陈盼娣身子骨看着弱不禁风,实际上从前天天干农活的哪能真的无力,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发育不完善罢了。

转眼大半年过去了,陈盼娣也因此赚了不少钱,有条件住这样的房子,也不用为了生计反复发愁,还存下了一笔钱救急。

现在她也不用高频率的打拳,只偶尔去一去,毕竟这也确实拳拳到肉,要是打太猛受伤的就是自己了。她已经一个月没有去了,今晚才去了一次,他们先前撞见她就是她打完拳刚回来。

她说完了话,又陷入了沉默。

其他人听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个很辛酸很努力,却又悲惨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别无选择,或许她也不会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刚刚她说了,每一次打拳前还得签生死状。

意思是,死在台上,其他人也不用负责。

一直没说话的梵音这才开口,声音有些无奈:“所以你们俩就这样不断的上身打拳?难道不知道这样不仅危害身体健康,还会折损寿命吗?”

挣钱的出路并非只有这一条。

“知道啊……”陈盼娣攥紧了衣摆,“可是这个来钱最快,也最多。我…做别的,可能半年也没有一场的钱多。我需要生活,需要吃饭,不想流落街头,想有一个这样干干净净的房子可以住……”

梵音短暂出了神。

陈盼娣低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苦笑:“我当然知道鬼上身会对人不好,可是比起活下来,健康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我这样的人眼里,拿健康换钱,已经很划算了。”

别看世道看起来很好,其实也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他们做着从早忙碌到深夜的工作,拿着只能维持基本生活的工资,这不也是在拿自己的健康换钱吗?

有人在追求设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时,也有一部分人,他们只是在渴求生存,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着。即使感觉被压迫到难以喘息,也不愿轻言放弃。

因为他们想活下来,他们也想未来某一天能够去追求那份生活。

又或者说,其实对于大多数穷人而言——

他们根本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