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俩换换?”李荞忽然闪到了跟前,笑嘻嘻道:“我去跟庆阳王学打仗种树,你在洛阳读书如何?”
崔护看到他晃着两只泥巴手,连忙起身将他控住,推到一边道:“快去洗手,别把我们的茶弄脏了。”
王约便要去帮他打水,他却摇头道:“不用忙活,我看到那下边好像有泉水。”说罢挣开崔护,纵身跃到了窗外。
崔灵蕴惊叫道:“这里是二楼……”
崔护回过头微笑道:“阿姨别担心,那小子五六岁就开始习武,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三人重新坐下品茶,清静了不到一刻钟,李荞又风风火火地翻了进来,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嚷道:“阿婆,快给我个帕子……”
“你这是掉水里了?”崔护打趣道。
“我想尝尝那山泉是不是甜的,结果不小心,一个猛子连头扎了进去。”李荞苦着脸道。
崔护不禁大乐,王约也有些忍俊不禁。
崔灵蕴托着棉帕走过来,李荞显然习惯了别人服侍,当即把脸凑了过来,半眯着眼睛笑嘻嘻道:“有劳。”
这副无赖样熟稔到刻骨,她望着那张稚气未脱的纯真脸容,心头忽的一痛,深吸了口气,苦笑着将帕子塞进他手中道:“自己擦吧,我老了,胳膊举不起来。”
李荞却是不接,努了努嘴道:“这样总行了吧?”说着竟矮身坐了下来。
崔灵蕴正觉无奈,崔护笑着走过来接住帕子道:“阿姨别理他,我来吧!”
“多谢表叔。”李荞倒也不客气,“头发也湿了,得散开来晾一晾。”
“就你麻烦。”崔护在他额上敲了一下,帮他擦了手脸,又解开裹头的锦帛,散了发髻,往向阳处搬了把藤椅,让他坐过去晒一晒。
“他叫你表叔?”王约显然才明白,拉着崔护嘀咕道:“难道他是……”
“嘘!”崔护生怕他说出来,忙压低声音道:“他是偷跑出来的,跟了我一千多里才现身,我也不能把他扭送回去,只能带在身边。”
“那……”崔灵蕴犹豫着道:“他家里人也不管?”
“咳咳——”李荞翘起二郎腿,“别想背地里说我坏话,我可都听得见哦。”
王约笑着踱过去,负手站在他旁边,轻声问道:“你母亲可还好?她如今过得可舒心?”
按辈分他可是叔外祖,李荞虽是皇长子,可家教甚严,在长辈面前不敢造次,见他问话,连忙起身回道:“家母一切都好,整个洛阳城就数她最舒心,您老就放心吧!”
“你们兄弟姊妹几个?”王约又问道。
“四个,我次出来,肯定得游历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回家后又能多一个。”
崔护歪头望着他,笑吟吟道:“你如今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嬢嬢了?”
李荞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嗔道:“不许乱说。”
崔护忍着笑,转向崔灵蕴道:“他小的时候顽劣不堪,阿兄忙于朝政无瑕管教,阿嫂整日被他缠的精疲力尽,查出喜脉后,御医建议她好生休养,于是阿荞就被送到他大姑身边教养。他一走阿兄和阿嫂顿觉浑身一轻,自那以后,只要阿嫂有喜,他就会被送走。他大姑为人严厉,五岁让他学他骑射,八岁让他学排兵布阵,每天非得把他的精力消耗完才罢休,阿荞整日苦不堪言。有一次又要被送走了,他就哭着喊着让阿兄多纳些妃嫔,这样就能有人替阿嫂分担孕产之事,结果被阿兄按在膝上,屁股都打肿了……”
崔灵蕴神色尴尬,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别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了,”李荞气急败坏道:“否则我跟你翻脸。”
崔护浑然不怕,得意洋洋道:“好啊,你最好现在就翻脸,我看你回去了怎么进家门。”
李荞气焰顿消,哭丧着脸道:“我就说说罢了。”
他出来就带了俩随从,身上的银钱早就花光了,一路全靠崔护供养,要是真的撕破脸,那他只能去官府亮明身份,这种事一旦传到洛阳,朝堂上怕是又要炸开锅了。
等回去阿耶能饶他才怪,怕是连嬢嬢和大姑都保不住他的狗腿。
“那些老、老、老……”他本欲抱怨,可看到崔灵蕴和王约,只得将老东西三个字咽下去,磕磕绊绊道:“老人家就是对我心存偏见。”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崔护挑眉道:“你那会儿整天带人埋伏在殿外,一下朝就冲出去围追堵截,随意抓住一个大喊乱臣贼子,人家若不配合你玩游戏就不放,大伙儿都快被气吐血了,搁谁能咽下这口气?”
“我、我……”李荞讪笑道:“我那会儿才十岁,玩闹罢了。”
崔灵蕴愕然地望着他,心里不由得替轩郎捏了把冷汗。
崔护倒也不是存心让他难堪,话锋一转又开始夸他机智勇武,胸怀大志,李荞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将半干的头发拢起来随意绾了一下,挥手道:“你们聊吧,我去转转。”然后一溜烟跑了。
【??作者有话说】
[1]出自《东京梦华录·七夕》
——————
轩郎:苦啊,前半生老爹不靠谱,后半生儿子不省心。
话说阿荞就是《登帝阙》女主的太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