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好像……
以后还怎么擡头见人?
她有些失神,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用?想,都知道此刻有多狼狈。
他望着她既委屈又难为情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待她平静下来,才心?有余悸道:“你?方才像是魔怔了,样子?好生吓人……”
荷衣轻轻掩住了他的唇,撒娇道:“不要说,快忘掉。”
他们都无临场经验,殊不知这世间?有些奇情妙趣,是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到,而旁观者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
太子?只当自己一时失控把她逼急了才会那?样,于是满心?愧疚和自责,摸索着到处找药。
荷衣这回?真要哭了,还好她机灵,先前趁他不备将那?药盒子?藏了起来。
他实在找不着,只能作罢,可?望着她的眼神却意犹未尽。
“不行了,这回?真不要了……”荷衣哑着嗓子?道。
他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搂着她道:“可?是我还难受。”
她欲哭无泪,将手递给他道:“要么……我帮你??”
他一脸失望,摇头道:“这多没意思?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悄悄垂眸扫了一下。当此时,日影西移,融融天光从帐幔间?的缝隙钻入。
那?家伙仍像初见般粉润可?人,脑袋甚至愈发饱满,像剥了皮的成熟蜜桃,几乎要滴出清露。
可?如今不敢再小?瞧了,折腾起人来实在要命。
她捏了把酸软的腰肢,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嘟着嘴道:“那?这样呢?”
他‘扑哧’一声笑?了,心?里无比感动,眼眶陡然湿润起来。
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我开玩笑?的,怎么忍心?让你?做那?些?
只是突然间?犯傻,就?像大人诱骗孩子?手中?的零食,可?当对方愿意分享时却不会真的接受,就?是想知道自己在孩子?心?目中?的位置。
“那?你?还难受不?”她担心?地问道。
“不要管我。”他拍抚着她的背道:“我今天有些不对劲,让你?受累了,衣衣,对不起。”
荷衣鼻子?一酸,固执地追问:“你?还难受吗?”
“过会儿就?好了。”他扯起笑?脸道:“要是连这都忍不了,我便白活了二十年。”
“以后我们在一起了,不用?事事都忍着。”她有些抱歉,含含糊糊道:“可?我这会儿……的确累了……”
话?没说完,便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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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暮色渐至,室内一片昏昏然。
荷衣睡醒时,看到幽光中?浮现出一张俊脸,正含笑?望着她。
太子?早就?沐浴修整过了,正和衣侧躺在旁边陪着。
她心?里喜不自禁,勉力擡手搂住他,亲昵地挨了挨他的脸颊,又钻到他颈间?,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带着浓浓的睡意道:“阿兄把自己洗的干净,可?我身上还脏兮兮的。”
他笑?着揉捏她的手,反问道:“你?怎知我没帮你?洗?”
她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才觉察到满身的黏腻和汗味都没了,先前赤条条的,这会儿竟穿上了亵衣。
“你?睡得太香,我就?简单擦洗了一下。”他有些歉疚,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道:“等回?去了可?得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往外跑了。”
荷衣心?下一沉,觉察到了离别的伤感。
她心?里很空虚,觉得他好陌生,也觉得自己好陌生。
得偿所愿后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只觉得怅然若失。
他在那?头忙着掌灯布菜,荷衣没问他方才怎么不点灯,心?知是怕扰她睡眠。
也没问他就?那?样坐着能瞧得清楚吗,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早就?印在他心?里了。
那?玉盒盖子?里刻着三个字:醉寻春。
可?她知道谁也没醉,药性?不过是催发了心?底的渴望罢了。
她想要他,正如他想要她一样。她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他可?能亦是如此。
他摆好了饭菜,托着食案走了过来,她忙举起酸软的手臂,费力地挪开了他方才靠过的隐囊。
案上是一碗梅花鸡汁小?馄饨、一盘莲房鱼包、一盅绣球燕窝、一笼芙蓉蒸鸡并几样素蔬和两碗米饭。
她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放在往常,肯定不由分说端起来大快朵颐。
但这个时候却莫名?有些矫情,便装出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歪在那?里瞟着他。
他自然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挽起袖子?喂她吃小?馄饨。
梅花的香气、雪的清气伴着肉的鲜香齐齐入了肺腑,她一时又有了精神,接过碗道:“我自己来。”
他拿起筷子?吃自己的,荷衣见他又吃那?些寡淡的素蔬,不觉有些着恼,正待开口又忍住了,就?算当着她的面改了又如何??
还是等以后成亲了再慢慢来,想到以后朝夕相对,同食同寝,她整颗心?都似浸在了蜜里,幸福地有些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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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时候,月亮已经出来了。
栖梧院是独立于王家的主宅的,进出便利,不一定非得经过正门。
沈氏和颉之颃之等乘坐前车,荷衣和太子?的车稍微落后了几丈。
荷衣窝在他怀里,两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哼道:“昨儿个一到就?先来我家周围打探,是不是在寻思怎么把我拐出去?”
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顶心?,笑?吟吟道:“本想连夜拐走呢,奈何?那?边黑灯瞎火,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在院中?。”
栖梧院今晚却是灯火通明?,远远就?能看到。
离家越近,她的心?却越痛,到底还是没忍住,仰起脸半开玩笑?道:“现在也不晚。”
他怔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她,车子?停下以后,荷衣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又从怀里摸出一块温乎乎的玉塞进她手中?,将她的手合在掌中?道:“这本是刚卯,和严卯组成玉双卯,是前朝流行的辟邪之物,嬢嬢给了我和阿姊一人一个。倒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我一直以来最珍视的。你?拿着,等见面时再还我。”
荷衣当然认识jsg这块刻满细小?符文的玉,他从小?便贴身佩着,从不轻易示人。
她本该感动到提泪横流,却被他那?句孩子?气的话?给逗乐了,“既是定情信物,哪有给了再要回?的道理?”
他忍不住也笑?了,亲亲她的额头道:“那?便不要了,等我们有了孩子?,抱去给嬢嬢瞧,她肯定有宝贝要给,我好趁机也讨一个留作念想。”
荷衣哽咽了一下,颤着手收进了怀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出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只有一颗心?……”
她拿过他的手,按在胸口道:“今儿给了你?,往后再不会给别人了,你?要好生收着,记住我时刻都在你?身边,不许生病,不许难过,也不许生气,要每天都欢欢喜喜,这样我也就?开心?了。”
太子?不觉肝肠寸断,他想着他们本来就?该是一对,却中?途失散,今天刚合二为一,却又不得分开。这次分开和以往不同,像是要将彼此从血肉中?剥离。
他还想再抱抱她,她却退开了,外边早有人打起了帘子?,也有人扶她下车。他倾身过去,将手伸了出去。
她迟疑着握了握他的手,感到心?里像是有无数只春蚕在啃噬,那?痛是丝丝缕缕绵延不绝的。
“我走了,”她冲他笑?了一下,尽力做出轻松的样子?道:“一个人没了心?会死的,你?要记得早点来接我。”
月华在她身上流淌,夜风从林中?徐徐吹来,她裙子?上的仙鹤似要展翅高飞。
他才想起来,今日见面,原本是要和她穿一样的衣裳出去玩,没成想最后却什么也没穿在房间?里呆了一天。
懊悔是有的,愧疚也是有的,更多的却是满足和激动。若知道男欢女爱这般美妙,他想他大概也坚持不到今日。
他又想起今日是初一,根本看不到月亮,那?是车前琉璃灯上映出的光华。
荷衣在沈氏和宫女们的陪同下走过了前车,回?过头时,见他出来了,正静静伫立在车旁,庆幸有那?两盏灯,走出老远,仍能辨处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次日时节们全都走了,而沈氏带着一众女官和宫女一直陪荷衣过完上元节出才离开。
期间?荷衣去过一次行馆,那?个房间?恢复了原貌,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样子?。
欢/情如春梦,亦如朝露,竟是一点儿痕迹也不留。
成圣十一年的春天来得很晚,其实对荷衣来说,分开后的每一天都像一年一样漫长。
有一日,她趴在窗前看飞絮,视野里一片迷茫,落雪一般。
悠悠和冉冉气喘吁吁地奔上楼来。
“娘子?,洛阳来人了。”
她精神一震,回?头正欲问是不是来信了,却见她二人神色有些不对劲。
“听说芫娘回?来了,大房那?边正在抱头痛哭。”
“这还不到三年,姊姊怎么可?以随意出宫?”荷衣心?头突突直跳,扶着窗棂站了起来。
正说话?间?,便听得脚步震天,“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绮娘脸色灰败,跑上来跌足道:“陛下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