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哑口无言。
“王娘子若是放不?下脸面?,那本宫可就要带扶光去陛
荷衣刚逃过一劫,哪敢再去宣光殿?只得软下声气道:“好。”见绯霞似有不?忿,忙叮嘱道:“这点小事,莫要惊动阿兄。”
“是。”绯霞福了福身,命人跟了上去。荷衣跟着萧容华过去时,那个紫袍金冠的小男孩正被一众宫人围着,手捧一碟玉粱糕,狼吞虎咽地咀嚼着,看她们进?来也顾不?上搭理。
宫人们看到萧容华俱都有些害怕,连忙起身见礼。
看到后边的荷衣时也有些怯怯,大?概是刚得知她的身份。
萧容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
荷衣恍然明白过来,知道她定然有话?对她说,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萧容华叹了口气,斜睨了眼那丝毫不?顾形象的孩子,眼中闪过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嫌弃:“你可知扶光为何变成这样了?”
荷衣摇头,一脸警惕道:“你想?说什么?”
萧容华莞尔一笑道:“别紧张嘛。”
荷衣吸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是不?是想?说,太子不?是好人,是他把?二皇子jsg变成这样了?”
萧容华怔了一下,心思被她拆穿,一时间既诧异又恼怒,这才发?觉小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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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荷衣和太子的婚约与她还有些渊源。
原本天子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的,且不?说与世家结亲是他的大?忌,就荷衣当时的情况也是绝对不?合适的。
可他最后还是应了下来,除了安抚病中暴躁的皇后,还因为他刚做主帮她退了和王约的婚事。
“就是暂时堵住王家的嘴罢了,那个孩子能不?能活还不?一定。要是真的福大?命大?活下来,可是伤到颅脑,智力必然会受影响,朕就不?信,轩郎将来做了太子会娶一个痴女。就算他碍于?面?子答应,王家好意思嫁吗?”
“我阿姨也真是的,怎么能坑自?己?儿子呢?”
“她这个人呀,我永远搞不?懂,只会对着外人掏心掏肺,把?自?己?家人不?当回事。”
那时的天子雄姿勃发?,英气逼人,哪怕是灭她家国的仇人,可站在面?前也令她心生神往,她相信后宫无数女子都会为他倾倒,奈何他身心皆属于?一个人。
可越是禁忌,越令人着迷。
她有倾城之貌,又身份特殊,有的是机会接近。
正好他想?除掉一名狼子野心的将军,她自?告奋勇帮他百般筹谋,甚至以身犯险亲自?指征,最终博得了他的青睐。
同样是帝王,但他身上有种?气吞山河的魄力,这是她父亲和弟弟可望而不?可即的,让她又爱又恨。
她一定要得到他,让阿姨看看,他们被世人传颂的爱情神话?有多不?堪一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使了无数手段之后终于?得偿所愿。
可她却?并未从中获得多少胜利的快感。
本想?气死阿姨,可阿姨却?不?屑于?她争,突然撂下挑子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人茫然四顾。
阿姨出宫后,她很快被罗织罪名,送去瑶光寺勒令出家。
本以为要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可天无绝人之路,不?久之后她竟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根本不?用?她开口,前齐那些遗老遗少们就会费尽心思设法照应,直到远征的天子回朝,才将她诞下龙嗣的消息禀报给了御前近臣。
母凭子贵。当她辗转一年再次回宫时,却?发?现一切都变了样,那个曾经让她甘愿委身的一代雄主最终泯然于?众人。
她忽然发?现,他只有站在阿姨身边时,才会焕发?出致命的诱惑和魅力。
如?今阿姨走了,也带走了他身上最迷人的一部分。
她向来喜欢争强斗胜,可望着后宫新来的莺莺燕燕却?只觉得意兴阑珊。他谁也不?爱,她们都只是供消遣解闷的玩物罢了。
她独居重华殿抚养新生的婴孩,为了挑衅深居简出的小表弟,故意给儿子起名扶光。
望舒不?是月亮吗?那她的儿子就要做光耀万年的太阳。
当时的太子只是雍王,还未从母亲出走的彷徨失措中走出来,便又新添了一个弟弟。
扶光这个名字如?一记闷棍,重重得敲在他头上,让他晕头转向,也让他彻底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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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望着萧容华,得意一笑道:“我猜对了吧?”
“是,你还挺聪明。”萧容华收回思绪,冷笑道:“我的确想?说这个。别看他外表光明磊落,温文儒雅,有君子之风,其?实心肠最为歹毒阴狠,一个对摇篮中的婴孩都下得去手的人……”
荷衣忍俊不?禁道:“娘娘不?要白费心力了,我知道你想?挑拨离间,可我和太子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萧容华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在骗你?后宫曾经十数位嫔妃,却?无一人成功诞下皇嗣,难道你以为是这是天意?这可都是他干的好事!”
她理直气壮,荷衣心里不?觉发?虚,强打起精神道:“他是太子,就算有再多的弟弟也越不?过他,为何要冒险去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谁生下来就是太子啊?”萧容华满脸不?屑道:“他不?过是仗着嫡长子的身份罢了,可若母后都没?有了,他又和弟弟们有何区别?”
荷衣心跳如?狂,手心不?觉被浸满冷汗,耳畔嗡鸣阵阵,萧容华还在说着什么,她却?有些听不?清楚,只看到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曾经和李承运的对话?鬼使神差般在脑海中回响:
“你知道杜鹃吗?”
“它们破壳之后,仗着体型庞大?,会将同巢的其?他幼鸟或未孵化的蛋推出去,从而确保自?己?能得到最多的食物。”
“这世上有些孩童也是如?此。”
“有些事情不?能简单地用?好坏来界定,比如?站在权力巅峰的人。”
“他十几岁的时候,为了维护母亲的声誉,会对一个无辜之人赶尽杀绝……”
那个时候,李承运就已?经暗示过她了。
她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喘了口气,打断喋喋不?休的萧容华道:“你说这些,都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萧容华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便知道她的心已?经乱了,哀叹道:“我若是看到,一定会去阻止。”
“真的吗?”荷衣半信半疑道:“我还以为你会施以援手。”
萧容华微微一震,讪笑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她一直以来都是胸有成竹,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可如?今却?因为一句话?失了冷静,荷衣便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宫中若多了其?他小皇子,对太子是否有威胁不?知道,但对二皇子有威胁却?是真的。”荷衣慢慢定下心来,语气也从容了许多,“前朝公主的儿子必然做不?成太子,却?可以做陛下最疼爱的儿子,因为他是太子唯一的弟弟。可如?果再多几位皇子,那他也就失去特殊性了。”
萧容华不?置可否,眼神中闪过几分玩味的笑,正欲开口,却?听得一声脆响,就见扶光扔了空盘子,跑过来扯着她喊道:“嬢嬢,没?有了!”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萧容华烦不?胜烦,拨开他的脏手道:“出去找她们要。”
扶光只得放开她,咚咚咚跑了出去。
荷衣从她的神色里不?仅看出了嫌厌,也看出了隐秘的恨意。
“扶光从未得到过陛下的疼爱,我们也不?稀罕。”萧容华拂了拂鬓角的步摇,漠然道:“他还在襁褓中时,陛下就逼本宫抱着他去崔园门?口求阿姨谅解。我们母子一路被围观、指点、唾骂,他就混在人群中,好像事不?关己?。”
荷衣抽了口冷气,忽觉胃里一阵痉挛,有些恶心欲呕。
“崔阿姨……”她颤声道:“出来了吗?”
萧容华苦笑道:“太子是什么样的心肠,她便是什么样的心肠。我们就算死在崔园门?口,她也不?会出来看一眼的。”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明明是你抛弃我十一叔,却?丝毫不?知愧疚,还背后诋毁他。也是你背弃了崔阿姨,与她的丈夫狼狈为奸,逼得她不?得不?出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仅不?知悔改,却?还诽谤她的人品,我真是吃饱了撑的,和你在这里白费半天口舌。”荷衣怒不?可遏,说完也不?行礼,径自?拂袖而去。
她一口气跑出院子,就见扶光吮着手指,怔怔站在月洞门?口,有些呆呆地望着外边。
荷衣快走两步,看到一片玄底暗金纹的袍角在风中浮动,心下一喜,欢呼道:“阿兄,你来了?”
太子负手站在一丛青竹旁,原本神色冷冽,可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喜笑颜开,伸手接住她道:“乱跑什么?害得我找了半天。”
荷衣搂住他臂膀,回身望去,见萧容华正站在廊下,冷眼瞧着她。
“阿兄,她……”荷衣咬了咬牙道:“她说你和崔阿姨的坏话?。”
太子笑着揉了揉她头道:“她要是能说我们的好话?才怪呢!”末了竟也不?追问,便牵着她往回走。
扶光小跑着追了上来,怯怯地唤道:“殿下阿兄……”
太子脚步微微一滞,忽然想?到荷衣也曾这样唤过他,心头一软,回过头和颜悦色道:“进?去!”
扶光兴奋地高喊着:“殿下阿兄和我说话?了,殿下阿兄和我说话?了……”
萧容华冷着脸,快步走出来将他拖了回去,怒声道:“你也是个皇子,怎么这样没?出息?快进?来,别在外边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