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令妹甚是不满,”公主换了个姿势,兴致勃勃道:“本宫打?算举荐你为太子妃。”
王芫虽然猜到了,还?是不免一惊,惶恐道:“这……臣女不敢……”
“你本来就比她合适,再说了,你们都是王家女,谁嫁都一样。”她满不在乎道。
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心动。
可是在见?证了荷衣和徐姑姑的惨状后?,她便知道眼前之?人的可怕,或者应该说是皇权的可怖,那是全无道理可言的。
她与太子并无交情,怎么敢与公主合谋算计他?将来事败遭殃的必是自己,太子会手软才怪。
“多谢公主擡爱,可舍妹与太子两情相悦,臣女断然不回?去做横刀夺爱之?事。”她语气仍是平缓的,态度却很坚决。
公主诧异道:“你就不心动吗?太子妃之?位唾手可得,你非要去争着当一个毫无前程可言的女官?”
“人各有志,还?请公主莫要勉强。”王芫不疾不徐道。
“你们又?不是亲姊妹。”公主忍不住问道:“你何必处处为她着想?”
王芫怔了一下,心底漾起一阵波动,反问道:“可公主和太子却是亲姊弟,为何要处处为难于他?”
公主冷哼了一声,像个赌气的孩子,愤愤道:“本宫心里有气,他也别想好?过。”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也实在幼稚不堪。
“舍妹七岁那年回?家,此后?多由臣女照看,整整八年几乎形影不离,不是亲妹,却胜似亲妹。她心智是不及常人,可纯真善良,满腔热忱,却也远非常人能及。公主长在天?家,是永远无法?理解这些的。”王芫有些动情道。
公主却不觉正襟危坐,神色有些惨伤,苦笑道:“谁说本宫不懂?”
她转头望向东宫的方向,轻声道:“本宫对太子的感情,并不比你对令妹的少。起先大概是爱屋及乌,毕竟他是母后?的爱子。可是母后?离开之?后?,本宫也依旧全力照拂他、庇护他,谁承想竟养出个白眼狼。”
“母后?刚走那两年,父皇脾气很差,时常失控。他知道母后?疼爱太子,便刻意磋磨他、折辱他,想逼他去崔园诉苦,求母后?回?头。可他铁骨铮铮,竟都扛了下来,包括最?要命的两回?。”
“有次关中大旱,饿死百姓无数,眼看就要激起变乱,父皇便委以重任,让年仅十二岁的太子给出策略,须得亲力亲为,不许假手他人。”公主有些唏嘘道:“他竟真的接了下来,夜以继日的翻看奏本,去民曹调取地方志及各处舆图,累到吐血,却始终没去求母后?。那次本宫可出了不少力,替他四处奔走,鞍前马后?,没有半分懈怠。”
“最?要命的一次是扶光……”她揉了揉太阳xue,有些烦躁的皱眉道:“就是二皇子。”
王芫自然知道这个孩子,他是前朝公主所?生?。
“他突然大病了一场,先是鬼哭狼嚎了一整天?,接着高烧不退、浑身抽搐。那个姓萧的贱人非一口?咬定是太子所?为,说自己亲眼所?见?。”她有些哭笑不得道:“这等把戏连小孩都骗不过吧?宫里的人又?不是死光了,这种事哪里用他亲自做?就算真的去做了,又?怎会让人瞧见??”
她摊了摊手,无奈道:“可父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信了,罚他跪在重华殿外为扶光祈福。天?啊,直到现在本宫都不敢想象,父皇究竟中了什么邪,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他就真不怕一个病死一个冻死?”
王芫听得汗流浃背,愈发庆幸自己抽身的早,却又?不由得为荷衣忧心。
“太子从小跟着母后?颠沛流离,吃过不少苦,身子本就单薄,大冬天?的,哪经得住这样的糟践?但他还?是一声不吭,乖乖领罚。那次要不是本宫拼命相救,他恐怕早就冻死了。”公主擡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花,感慨道:“可本宫一片赤诚之?心,最?后?又?换得了什么结果?他大权在握之?后?,没有念及本宫的半点好?,反而处处掣肘,不许本宫养兵,不许本宫蓄奴,不许本宫行猎,不许本宫授官,这也不许,那也不许,好?像大卫律令是专为本宫设的。”
“这些也就罢了,反正都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公主说到这真有点伤心了,红着眼眶道:“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个外人和本宫反目。”
王芫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她白活了这么多年,根本就蛮不讲理。
再大的恩情,也不能去虐杀人家的未婚妻吧?也是荷衣命不该绝。
“此乃公主家事,臣女不敢多言。”王芫听罢,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公主羞愤交加,她鲜少对人如此推心置腹,可没想到对方却像根木头。她以为王芫可以理解自己的,因为她们遭际相同?。
方才粗略打?探了一下,得知她原是王家姊妹中最?瞩目的,可自从荷衣回?去后?,便抢占了所?有的目光和关注,甚至此次来京的目的也是为了抢她的未婚夫。
可王芫对她始终如一,甚至主动退了婚。
这么能忍,和她那个铁石心肠的弟弟岂不是天?生?一对?
“本宫的门?槛可没那么好?登,别不识擡举。”她冷下脸道。
“公主想让臣女做什么?”王芫便装糊涂。
公主为之?气结,摆手道:“退下吧,回?去好?好?思考一下。”
当天?晚上,她便借着陪天?子用膳的机会,带着王芫的画像和卷宗去了宣光殿。
“此女简直是规矩、体统、教养、学识和胆色的完美化身,而且她不慕名利,也很聪明,这么好?的资质,竟要去做默默无闻的女官,简直暴殄天?物。”
她聒噪了半晌,吵得天?子头痛不堪,只得放下碗箸。
“耶耶,快瞧,多端庄啊!您看这头骨,生?得可真好?,天?生?就是戴凤冠的。轩郎真是没眼光,抱只野鸡当凤凰。”公主捧着画像赞不绝口?,末了,还?要踩荷衣一脚。
天?子皱眉瞅了片刻,茫然道:“的确挑不出毛病,可是看来看去记不住脸啊!太子妃别的不说,那必须得漂亮,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
“耶耶,您都什么年纪了,怎么还?这么肤浅?”公主气得直跺脚,卷起画像抛到一边,没好?气道:“漂亮有什么用?嬢嬢倒是艳冠群芳,姿容绝顶,可这宫城留不住。”
天?子便沉下脸继续扒饭,气氛有些紧张。
公主坐到他旁边撒娇道:“耶耶,画像是死的,人是活的,那王大娘子进退有度,谈吐不凡,您见?一面就知道她合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