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云(十)(2 / 2)

逢郎 清欢慢 1749 字 6个月前

那?老小儿却说从梦理上来看,若某段时间经常梦到一个人,说明那?人正在忘记,主?魂要将留在梦者脑中的灵识全都?召回。

他自是不信,觉得这老家伙在胡诌。

他们什么情分??少年相识,几度生死,经历过无数大?起大?落,互相扶持,共同成长,不仅是挚爱夫妻,也是伙伴盟友。

他为了她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讨伐无道昏君,平定乱世,收复旧都?,建立新朝。凡她所?求,从未有不如意者。而她为了他行过千里?路,吃过万般苦,不止锦上添花,也曾雪中送炭。

他们这般情分?,世上哪有人比得了?

就算婚姻破裂,也不可能把他全然?忘个干净。

可后来他就再也梦不到她,宫里?倒是留下?不少画像,但他看着看着,却觉得陌生的心?惊。

他一次次去叩门,却又一次次自取其辱,到了最后便不抱希望了。

重归于好绝无可能,见面?也不可能,那?就盼着末日?来临——她死或者他亡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候,就可以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再相约共赴来生,这样便再无遗憾。

哪怕千载轮回,他也只想做李珑宥,然?后与她重逢。

那?年未央宫前殿铁甲林立,血意弥漫,她的凤辇比夕阳耀目,但她却又是极浅淡的一抹素影。如瀑的黑发?间扬起一张凄婉的脸容,他记不清模样了,只记得她含泪的眸。

她的泪就那?么流进了他心?底,带着哀伤和悲苦,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折磨着他,让他想起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若是那?天出来是昏庸懦弱的天子,恐怕等不及他出手?,兄长的余部便要蜂拥而上愤而弑君。那?么李家会成为天下?共敌,被各路诸侯讨伐,而他本人多半要步董卓的后尘,哪儿还能有今日?。

她救过他,何止一次?

缘分?那?么早就注定了,那?她必然?是属于他的,但她偏又不愿属于他,这便是悲剧的来源吧?

他转过头,眸光从局外人般的太子脸上拂过。他才是最像她的人,就连性情也是一样的可恶,偏生他无法摆脱,谁让他是太子呢?

心?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当年老父看他时也是这般心?情吧?因为方士的荒唐谶言冷落、责难、排挤他,jsg任他自生自灭。

奈何悉心?培养的继承人死于非命,关键时刻家族却不得不倚仗已?成气候的他,也不得不转而扶持他。

“耶耶,团圆的日?子,叹什么气?”女儿牵着外孙女到了跟前,邀他去赏月。

他知?道她们皆有所?求,可这才是人与人之间维系温情最稳固的方式,对他别?无所?求的人早就逃的远远了。

他笑着应允,慢慢忘记了方才的不快。

太子起身恭送,看到他手?上缠着的棉纱,他无端火起,这般做派可不就是给大?臣们看的?如此阴险狡诈,必是和王家老儿学的。

原本还看他伶仃一人有些可怜,这会儿却只剩气愤,便理也没理,径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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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宫中举行女官大?选。

荷衣将王芫送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她和其他京中淑媛一起步入门洞。

刚转过身就有人上前见礼,“娘子这几天可安好?”

“冯家丞?”荷衣又惊又喜,连忙还礼道:“您怎么来了?”

冯珂面?上堆笑,和声道:“当然?是来接您呀,殿下?在复道等着呢!”

复道长约百丈,飞虹般横跨在北宫和东宫之间。荷衣先前走过,是奉命见公主?那?次。

冯珂见她有些是瑟缩,便知?道她有些心?理阴影,忙安抚道:“有在下?随行,娘子什么都?不用怕。”

“我哪有怕?”荷衣扫了他一眼,率先举步。

冯珂忙笑着跟了上去,对过令牌和鱼符后,便领着荷衣进了宫城侧门,沿东墙根往前走。

一路上闲话家常,不多时便到了复道口。

阶下?守卫森严,也是核对过身份才可同行。

过去之后,荷衣忍不住悄声问:“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严格?”

“陛下?回宫了,巡守自然?会加强,而且今日?女官大?选,怕有来路不明者混进宫,所?以较往常仔细些。”冯珂道。

荷衣了然?,提裙奔上了高阶。

两边廊柱如林,檐下?薄幕漫卷,尽头有人负手?而立,山岳般沉稳。

那?些狂风中肆意招展的帘幔活像他的羽翼,可送他直上青云,也可将她裹挟入怀。

她有些热泪盈眶,高唤了声阿兄,朝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