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霜(十)(2 / 2)

逢郎 清欢慢 2130 字 6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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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一听?要练字,顿时?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我的病还没好呢,手腕酸软,提不得笔。”她做出一副弱柳临风的样子道。

紫烟看出她的心思早飞到了宫外?,再?三盘问,最后得知她的目的并不是回太傅府,而是去长生观。

“我要找那个臭老道算账,”她气急败坏道:“他骗得我好苦,我一想起来,就吃不好睡不着。”

既如此,那紫烟还是做得了主的。

于?是她亲自安排车马送荷衣去长生观,嘱咐她一定要在宫门落钥前回来。

荷衣千恩万谢,自是什么都应了下来。

她心里一直记挂着王约,可到了长生观一打听?,才知道他好些时?日没有露面了,她又急忙去找李承运。

因为一早就受到紫烟的信,所?以李承运早备好了香茗,正在禅房静候。

道童将荷衣迎进来,躬身?退了出去。

李承运羽衣鹤氅,神情?肃穆,身?前青烟袅袅,飘飘若仙,荷衣本想劈头质问,可看到这情?景,不由泄了气。

“请坐!”他双眸微合,指了指对面蒲团。

荷衣理了理裙裾盘膝坐下,望着他推过来的茶盏,嘀咕道:“没下毒吧?”

李承运失笑道:“毒死你于?我有何益?”

荷衣一想也是,这才拿起杯盏轻啜了几口,润了润嗓子后,环顾四周道:“你摆出这副阵仗,是想同我说什么吗?”

李承运霍然启眸,赞许道:“小娘子真是冰雪聪慧。”

他敲了一下手边铜磬,荷衣心头一颤,悠长的颤音在耳畔回荡许久,音波消失时?,她才发现后边重门正缓缓闭合。

“你是为阿约而来,我知道你心中疑点重重,可他的事不能?对人言。”李承运神色凝重,直视着荷衣的眼眸道。

荷衣不觉正襟危坐,紧张道:“十一叔究竟有何见不得人的事?”

李承运缓了口气,纠正道:“不是见不得人……怎么说呢,”他面露难色,皱眉道:“也的确算是见不得人。”

荷衣顿时?竖起了耳朵,倾身?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呀!”

“你当真要听??”李承运正色道:“事关太子,你若知道了,将来势必左右为难。”

荷衣踌躇了一下,咬了咬唇道:“你说吧,我不怕。”

李承运拿起茶盏一饮而尽,拭了拭唇角,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阿约为何要出家?”

荷衣一下子来了兴致,点头道:“我知道,听?说他的未婚妻嫁给了你皇兄。”

李承运尴尬不已,清了清嗓子道:“不是……”

“怎么?难倒这是谣传?萧齐公主没有入宫为妃?”荷衣瞪圆了眼睛。

“不是……”李承运连忙解释道:“不是谣传,她的确进宫做了妃嫔,还生了个儿子。我说的不是指的别的。”

“那指哪个?”荷衣问道。

“阿约出家不是因为萧娘子,而是因为……”他鬼鬼祟祟道:“太子!”

荷衣倒吸了口冷气,脑中突然七上八下,茫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和?太子究竟有何过节?”

李承运沉吟良久,斟酌着缓缓道:“阿约曾遇到过一位志趣相投的红颜知己,那人病入膏肓,一度了无生趣,是他慢慢开解,帮她走出了迷障,也为自己找到了一片新天地?。他生性淡薄,本就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可遇到那人之后,却生了贪恋之心,于?是在她的住处附近结庐。”

“如若那人是男子,他们便可以诗酒酬唱,把臂同游,多半会?成为一段佳话。奈何她个女子,还是个……”他眼中沁出几分悲苦和?怜悯,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的处境,“卓尔不群、离经叛道的女子,她有丈夫和?儿女,也有显赫家世和?无上尊荣,但?她却又是孤身?一人,无处可栖,也无人可依,只能?困守一隅,独抱枝头。”

荷衣心头泛起阵阵酸涩,“她为何不回家?”

李承运苦笑道:“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她的丈夫和?孩子对她不好吗?”荷衣眼中不觉涌出泪水。

李承运沉默了一下,叹道:“有些东西不能?用好与不好来界定,而且有些人并不在意?这些。在世俗眼中,她是狂悖叛逆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我佩服她孤绝的勇气!”

一个尊贵的女子,舍却一切离家出走,为世人所?不解……荷衣脑中灵光一闪,霎时?红了眼睛,“后来呢?”

“有一天,阿约的草庐凭空消失,而他也失去了自由,被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是个痴人,有着不染尘埃的天真。但?他命好,有强大的家族庇护,又有老天偏爱,二十多年也算顺风顺水。”

荷衣既震惊又糊涂,皱眉道:“别拐弯抹角了,你还没说是谁在害他,又是谁救了他。”

李承运擡眼望着她,眸光深沉的有些可怕。

荷衣心头生怯,感到森森寒意?,下意?识裹紧了披帛。

“他通过了一重考验,得以逃出生天,可是下半辈子不得再?回洛阳。后来他去过很多地?方,jsg我们在蜀中相遇。当时?我在鹤鸣山修行,而他四处求师,屡屡碰壁,我便收留了他,并带他回到了洛阳。”提及往事,他至今仍觉后怕。

“即便我贵为亲王,那时?候也没有把握能?护住他性命,好在他不畏死,只是想见故人一面。”他低头斟茶,水流注入茶盏的声音打断了荷衣的思绪。

她悄悄抹了抹眼泪,抽噎道:“我不明白?,十一叔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什么不回家呢?祖父祖母临终前都在念叨着他。”

李承运道:“你虽然也经历了不少变故,但?你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永远不会?明白?。”

“他们都不愿回家,这点倒是很像。”荷衣笑中带泪,既心酸又欣慰。

到得此时?,她约莫猜出了几分。

便用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崔字,问道:“那个人……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