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轻笑,低下头道:“你初来东宫那夜,在虚白轩睡着了,难不成?是自己飞过来的?”
荷衣惊呼了一声,面上霎时爬满了红霞,那时候她?好胖的,他?竟然能抱着走这么远?
他?看上去并不健壮,真的有那么大力气?
她?忍不住擡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臂膀。
太子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我怕痒,你再乱动?,我要是不小心松手了,你可别哭。”
荷衣慌忙缩回手,连声道:“我不动?。”
太子将她?抱了出去,安置在廊柱前的棋榻上,转回去拿了薄衾给她?盖上,问道:“冷不冷?你如今可吹不得风。”
荷衣摇头道:“一点?都不冷。”又指了指心口道:“这里热乎乎的。”
中间的矮几上撤了棋坪,放着一盏纱灯和几盘果?品。
太子借着灯光,看到荷衣头上的棉纱被她?晃的有些松散,便俯身过去帮她?重新?束好。
“你怎么……什么都会?”荷衣呆呆地望着他?坐了回去,心里有些空落落,明明近在咫尺。
“太子身边,不是有很?多很?多人侍奉吗?”她?有些天真地问道。
“难道我一生下来就是太子?”他?没好气道:“很?多事也是不方便假手他?人的。”
“比如什么?”荷衣眨巴着眼睛道:“沐浴吗?”
她?可是很?喜欢被婢女们?围着,她?们?的手软软滑滑的,嘴巴也很?甜,总会变着法把她?从头到脚都夸一遍。
太子被她?问住了,张了张嘴道:“听说民间的习俗是,今晚坐在葡萄架下,可以听到牛郎织女说话。”
荷衣被他?的局促样子逗乐了,扑哧一笑,“骗小孩子呢!”
她?以手托腮,隔着旖旎的纱灯静静打量着他?。
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画像,而人的容貌则会随着时间变化。
想?要记住故人的模样,其实是件很?难的事。就算自以为记着,多半也和现实有出入。
她?早就想?不起他?以前的样貌,应该也是极好看的,不然她?一定?不会那么喜欢,她?向来就只喜欢美人。
说到美人,荷衣不由得想?起太子的那些伴读。
她?见到谢衡时惊为天人,见到子都后也看傻了眼。
其他?人也都各有千秋,相貌、气质、风度都是万中挑一。
不过比起太子,还是略逊一筹。
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对?上太子探询的目光时,她?有些心虚,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这些天来毫无食欲,只要一想?到用饭便胃里作呕,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但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竟突然感到了饥饿,甚至咽口水时也不觉得恶心了。
不仅嘴巴里的异味消失了,就连眼睛看东西?也清晰了不少?。
太子屈指敲了敲案几,皱眉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荷衣捂住脸道:“饿了。”
“真的?想?吃什么?”他?有些惊喜道。
荷衣瞥了眼案上的巧果?,小声道:“我不挑食的,这个就行。”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她?并无动?作,只摊了摊手,眼巴巴望着他?。
太子如梦初醒,唤人取来小叉,将巧果?切碎了,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她?。
望着她?一张一合的樱唇,太子不觉有些神思恍惚。
银叉与玉盘相击,偶尔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依稀之间,好像看到一个脚步蹒跚的小小身影朝他?走来。
乳牙初萌的荷衣捧着只小木碗,挣开傅母闯进?书?阁,奶声奶气道:“要兄兄喂——”
他?放下书?卷,将她?抱进?摇车[3],拿过小碗发现里边的饭早就洒了一半。
她?攀着车前挡板,兴奋的张着嘴巴跳来跳去。
他?像喂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看着她?满足地眯眼,幸福地咀嚼,小脸上挂着比阳光还耀眼的微笑,每吃完一口都要蹦跳几下,撞得小车哐当作响。
……
“衣衣?”太子有些失神,鬼使神差般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荷衣见他?眼眶发红,神情有些悲戚,心下不觉一颤,柔声道:“我在呀!”
“你那时……一定?很?恨我吧?”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好渴啊!”荷衣转向室内喊了一句,等心底异样的情绪平复下来,才佯作刚想?起来的样子,问太子道:“殿下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