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快步奔到岸边,高声道:“人呢……”
“殿下,”绯霞浑身湿透,扯着?嘶哑的嗓子道:“别担心……救上?来?了?。”
两人俱都?失去了?呼吸,但手却紧紧牵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她正指挥大家将她们擡上?来?。
水底多淤泥腐草,虽有十多人接力,却仍进行地?极为艰难。
太?子浑身僵冷,呼吸迟滞,不知是跑得太?急还是阳光太?炽烈,他感到心跳如狂,眼前一阵阵发黑。
看到幼小稚弱的茱茱时,他仿佛看到了?童年?时的荷衣。
她们衣裙凌乱,发髻松散,面色惨白,身上?沾着?破碎的水藻和残败的落叶。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失去了?意识。
灵魂似乎突破躯壳,飞到了?七年?前的汶水之滨,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七手八脚救治委顿在地?毫无生机的荷衣。
有人扶住了?他,轻声说着?什么。
他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冯珂一脸焦灼地?为他切脉,子都?和谢衡也赶了?过来?。
“殿下别担心,御医来?了?,王娘子和小县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子都?安慰道。
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转头去寻,看到荷衣仍然躺在原地?,御医正为她清理口鼻中的秽物,看到她腰间拖着?的半截麻绳时,他感到一股业火熊熊升起,直冲天?灵盖。
“殿下,冷静……”谢衡伸手扶住他,轻声道。
他使劲吸了?口气,推开他们扶持的手,在原地?踱了?几步,遥望着?瘫坐在椅中的长姊,沉声道:“我不会再纵容她了?。”
“殿下……”谢衡忍不住提醒道:“公主绝非孤家寡人,她所仰仗的可?不止陛下,老?一辈宗亲大都?……向着?她。”
“也不是没有办法,”子都?靠过来?,低声道:“殿下若想替王娘子讨回公道,只?需为她正名。戕害未来?太?子妃,这可?是重罪,纵使公主党羽众多,也难为她开脱。”
“殿下不可?,”谢衡立刻反对,“切莫将公私混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帝室?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对朝廷而言有百害无一利。且不说公主名声扫地?……”
“她早就名誉扫地?了?。”子都?悄声嘟哝。
谢衡没好气道:“你别插嘴,听?我把话说完。”
太?子沉吟道:“你不用再说,孤已经明白了?。我们之间必有一战,但绝不能以此事?为引。这个帐自然要算,可?是不能明着?来?,否则只?会两败俱伤。”
谢衡欣喜道:“殿下英明,微臣正有此顾虑。”
“什么两败俱伤?”子都?困惑道。
“两败俱伤的意思就是公主大概只?是皮外伤,王娘子却会万劫不复。你想啊,公主如此欺辱她,若传得沸沸扬扬,对她来?说无异于二次伤害。我们不仅要替她讨回公道,也得保护她的面子。你也知道她是未来?太?子妃,欺负她就是欺负太?子,这事?传出去只?会激化矛盾……”
“你们先商量,我去看看荷衣。”太?子转身离开,朝水边的草地?走去。
“殿下,小县主并无大碍,等?到晚上?应该就会苏醒。可?王娘子……”为首御医忧心忡忡道:“溺水太?久,情况……不容乐观。”
他紧紧握了?握拳,聚拢住涣散的心神,深深一揖道:“王娘子对孤极其重要,拜托诸位想想办法,请务必将她救活。”
御医们诚惶诚恐,齐齐拜倒在地?:“臣等?自当全力以赴。”
“多谢!”太?子将他们一个个扶起,缓缓走过去,脱下外袍裹住了?荷衣冰冷潮湿的身体?。抱着?她的时候,他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七年?前的冬至,崔园送来?一个木匣,父皇打开后突发心悸,当场昏迷。jsg
匣子上?贴着?一张黄纸,上?书:汝之血胤,吾今归还。山长水阔,此生不见。
里面是一团红布包裹的血肉,是他未出生的弟弟。他还没来?得触摸一下,便被韦侍中急急收起。
那?一瞬他泪流满面,知道父母之间再无可?能,母亲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而此刻他碰到荷衣的身体?时,脑海中却不停地?闪现出诡异的木匣,他好像穿过迢迢时光,触到了?匣中的死胎。
胃里痉挛般疼痛,恐惧攫取了?他的心脏,他隐约知道,这是失去的滋味。
“衣衣、衣衣,你一定要好起来?。”他轻抚着?她的脸庞,嗓音沙哑地?有些陌生,“只?要你能醒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退婚也好,回家也罢,都?依你。”
比起死别,生离又算得了?什么?又不是没有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