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呀,”她将手伸过去拍了拍道:“不信你摸摸看。”
冯珂使劲憋着笑,差点把嘴唇咬穿。
太子的?脸青一jsg阵白一阵,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胡闹。”
荷衣见他吃瘪,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太子这下真不理她了,她平复下来后不敢再开?玩笑,正色道:“殿下一下午在忙什么呢?中书省又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冷淡,却不会故意将人晾在一边,既然她正儿?八经发问,他便也认真作答。
原来再过两日就是立秋,所以他在和重臣商议迎秋祭礼的?流程等。
不多时便到了培风台下,高阶两边甲士林立,戒备森严。
荷衣在路边止步,盈盈一礼道:“殿下慢走,我先?回去了。”
她鼻子有些齉,擡手刚揉了一下,便忍不住转头?打了个?喷嚏。
“天凉了,明?日多穿点。”他温声嘱咐道。
“火烧七月半,八月木樨蒸。这才几月呀?变天还早……”荷衣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鼻子里一阵刺痒,转身又是一个?喷嚏,这下子立足不稳,披帛轻飘飘坠落在地。
太子弯身捡起来,轻轻拍了拍,帮她裹在肩上,边整理边道:“还嘴硬吗?”
荷衣正好转过头?来,他来不及收手,指节滑过她下颌温软细腻的?肌肤,她痒得瑟缩了一下,退开?来道:“我的?鼻子定是被殿下撞坏了,这才不停地打喷嚏。”
太子有些心神微漾,他发现重逢这么久,他还从未好好看过她的?样?子。
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来回揪扯,不去看她的?时候,他便默认她是昔日的?玩伴,幼时的?小妹妹,他理应照顾她、疼爱她、陪伴她。
只要一看她,心里便会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觉,这是个?天真活泼的?美丽少女。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少女相处,因为他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哪怕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可供参考的?先?例。
他和姊姊在一起时,不是互相挖苦互相嘲讽,就是商量怎么对付共同的?敌人。
妹妹倒是有几个?,但都年幼无知,一年也见不了机会,何况他心里从未承认过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这世?上他只有两个?同胞,一个?是整日兴风作浪的?长姊,一个?是长眠于?灵芝池石塔下的?幼弟,其他人都与他无关?。
许是怕他年少气盛移了性情,太子家?令严禁妙龄宫娥在前殿行走,他身边环绕的?不是近臣就是内侍。至于?后苑,他鲜少有时间过去,偶尔去转一趟,端茶递水奉巾栉的?事也都是相熟的?女官们照管。
其实他们多虑了,他的?兴趣不在风花雪月中,这世?上根本没?有闲事能改变他的?心志。如果不是身负传宗接代的?重任,他连婚姻都不想?要。
可是自打荷衣进宫,他渐渐发现一切好像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人人称道的?贤明?太子,而是汶水之滨憧憬未来渴望团圆的?李家?轩郎。
轩郎从来不曾离开?,只是沉睡在心间。
她来了,便也无声地唤醒了他。
“衣衣,你能过来真好。”他有些动情道。
“殿下,王家?娘子已经走了。”冯珂犹豫着,战战兢兢道。
太子尴尬不已,转过身匆匆登台,试图忘记方才的?窘况。冯珂没?敢跟上去,招手唤来一个?小黄门?,压着嗓子道:“去跟紫烟姑姑说一声,让她派别人侍候殿下就寝,殿下今晚不想?看到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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绡娘和悠悠、冉冉的?伤情并不严重,休养了几日也都无碍,但她们比不得荷衣胆大,平时不怎么敢离开?鸾凤楼,所以荷衣日常出行带的?都是颉之和颃之两个?宫女。
她们回来的?时候,绡娘正领着悠悠和冉冉在路口相迎。
荷衣小跑着过来,握住她的?手问道:“那个?灯有没?有带过来?”她比划着而道:“就是亮起来会开?花那个?。”
绡娘很?快会意,以为她想?起了什么,喜不自胜道:“当然带着,宫里能工巧匠那么多,我想?着兴许能找到人修好。”
这一夜,荷衣抱着那盏再也无法绽开?的?青铜莲花灯入睡。
绮娘怕她冷,在灯盏上裹了两层棉帕,却都被她悄悄拿掉了。
只有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极其熟稔,好像很?久以前她曾无数次抱着它入睡。
这天夜里,她梦回汶水之滨,见到了久违的?耶娘,他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行走在悠长的?曲桥上,两边莲叶遮天,菡萏初发,水天相接处,一轮红日正缓缓升起。
不远处的?水泽边有栋小楼,轮廓被明?亮的?朝阳镶上了一层金边。
身后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她回过头?,看到一只卷毛小狗,正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是每一天的?开?始,是独属于?她的?童年,快乐充盈着角角落落,她知道曲桥尽头?有人在等她,她也知道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