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衣跟过?来?,弯身抚着他面前的碧玉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东西,惊叫道:“殿下,我夏天睡的那张凉榻,和这个颜色、纹路、材质一模一样,咱们是在一个地?方买的吧?”
为了验证猜想,她很自然地?从?他面前挤过?去,细细摸索着道:“没有拼接,用一整块碧玉雕琢而成,真的一样欸,我那张榻夏天睡着可?舒服了,清清爽爽,天再热都?不会出汗。”
一阵风从?窗棂间?吹入,她腕上纱袖飘扬,正好从?他面上拂过?。
刹那之间?,似有淡淡荷香沁入心脾,他刚平息的心又乱跳起来?。
许是习惯了幼时的亲密无间?,他并不排斥她的越界举动,可?到底不是孩童了,她虽天真无邪,他却没来?由地?会方寸大乱。
荷衣剥了颗白果丢进嘴巴,转过?头问道:“殿下怎么?不说话?”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窘迫道:“有点热……”
她倾身过?来?,水葱似的指尖勾起他的衣襟,含含糊糊道:“呀,你又穿这么?多层衣服,不热才怪。”
她说话时腮帮鼓鼓,像饱满的水蜜桃,在天光的映照下,表皮泛着淡金色的绒毛,咫尺之间?,似乎能闻到馥郁的香甜。
他不觉食指大动,咽了咽口水,别过?脸道:“晚上吃蟠桃饭吧!”
“这时节哪有应季的蟠桃?”荷衣咔嚓咔嚓嚼着果干,又剥了一颗,笑眼弯弯地?托到太子面前,“殿下吃颗果子垫一垫?”
太子如?避蛇蝎,整了整衣襟道:“不……不用了。”
荷衣见他面颊晕红,像揉了一层胭脂,想要擡手碰一碰,他警惕地?躲开,起身走到了一边。
“怎么?热成这样了?”她屁颠屁颠地?跑到一边拧了帕子,殷勤递上来?道:“殿下,擦擦吧!”
末了,又去门外让宫女们去拿冰饮。
正说着话,就见紫烟领人送来?了午膳。
荷衣将她拉到一旁,紧张兮兮道:“姑姑,要不要找御医来?看看?殿下好像发烧了,脸红的像猴屁股……”
紫烟‘噗嗤’一笑,正色道:“女孩子家,说话要文雅。”
荷衣讪笑了一下道:“以后会注意的。”
紫烟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烧呢?”
“我也不知道,”荷衣拼命回忆,实在找不出端倪,“本来?想摸一摸烫不烫,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蹦起来?。他那么?高,站起来?我也够不到。”
紫烟清了清嗓子,憋着笑问道:“他有些?怪癖,不喜欢与人接触,我随身侍奉这么?多年?,连手都?没碰过?几回。梅姬公?主老爱同他开玩笑,有次捏了他的脸,他气得一个月没和她说话。”
“梅姬公?主是谁?”荷衣好奇发问。
“她呀,是宫里的女霸王,殿下的亲姊姊。除皇后之外,最亲近的人。”紫烟道。
荷衣若有所思道:“殿下果真碰不得jsg,以后我会注意的。”
紫烟笑着摸了摸她的顶心,“别人碰不得,你却是可?以的。”
“我?”荷衣抚着脖子,有些?后怕道:“万一把他惹毛了,要砍我的头怎么?办?”
“他才舍不得呢!”紫烟安慰道:“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娘子,殿下请您进去用膳。”一名宫娥盈盈走来?,屈膝行礼道。
紫烟推了推她道:“快去吧,殿下过?会儿还要处理政务。”
荷衣应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进去了。
紫烟不由嘀咕道:“半日前还病病歪歪,这才多会儿,怎么?就又生龙活虎?”
她转身倚着殿门,仰头望着梁柱间?游走的日光,眼前不觉浮现出太子抱着初醒的荷衣悉心安慰的情景。
他从?小就不同于常人,婴孩时期便?带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不喜人碰触,不喜开玩笑,正经的就像个老学究。
别的孩子牙牙学语玩具不离手时,他却沉迷于拼图和认字,启蒙书是祖父送给姊姊的《禹贡九州图》,无论外界有多嘈杂,也无法干扰到他半分?。
他不像个孩子,老仆们私下议论,说他或许是来?凡间?历劫的精怪妖神。
紫烟深以为然,若非如?此,他怎会生就这样一副铁石心肠?
他对父母姊妹皆无情,对自己亦如?此,可?是在面对那个少女时,却意外地?流露出罕见的人情味。
订婚的第一年?,谢衡受命前往王家拜访,回来?后与太子详谈了许久,刚出来?便?被她截住盘问,得知王家小娘子的情况时唏嘘不已。
“殿下说,等小娘子及笄后,他已年?近弱冠,应当羽翼丰满,可?以自行做主了。若彼此无意,他便?设法解除婚约,为她另择佳婿,绝不负皇后所托。”谢衡苦笑道。
“若她病情不见好,却对殿下有意,他又当如?何?”她追问道。
谢衡摊了摊手道:“殿下说,若王小娘子愿意,哪怕只看在幼时情谊上也会娶她,并且会护佑她一辈子。”
……
荷衣心思未明,但?太子却好像千年?铁树开花,微露端倪。
紫烟灵机一动,决定助他一臂之力,转身出了丽正殿,唤来?一名小黄门,吩咐道:“去把冯家丞找来?,我有事?同他商量。”
冯珂就在附近,不一时便?赶了过?来?,笑着作揖道:“紫烟姑姑找下官何事??”
紫烟将他带到廊檐一角,凑过?去悄声耳语了几句,冯珂差点跳脚,摆手道:“谁敢跟殿下开这玩笑?不要命了吗?”
紫烟啐道:“堂堂三尺男儿,怎么?胆量还不如?蚂蚁?你尽管去找,我亲自去放,任何后果我一肩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