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如果是其他人,这幅作品只能说是标新立异了一点,邱静岁不会在意。但是偏偏送画的人,是之前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位抗婚姑娘。

若留下这幅画,可以看到来客们的缤纷多彩的反应固然是好,但是她的理智还存活着,如果选择把这幅画展出,那她画社的计划一定会流产。

就算后面还能筹备的起来,她要面对的阻力也是巨大的,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退回去吧。”邱静岁对珍珠说。

国泰公主很赞同这个决定,但崔宓却看着邱静岁不说话。

“但是你看,我们展出这么多画作,没有题字是不是太粗放了?这位王姑娘可是大家之后,叫她来题题字应当不妨事。”邱静岁斟酌说着,征询崔宓的意见。

崔宓赞同了她的观点。

七月初三,所有投递过画稿的女子全部收到了卫国公府的邀请,她们欣喜异常,盛装打扮,来到府上。

作为策划者,邱静岁和崔宓两人亲切友好地迎接每一位客人。所有的画作全部被立在了竖起的木头架子上,高度与女子的视线齐平,位置互相掩映,给看客带来更易沉浸的体验。

“从前和崔小姐一起学画时,看到同窗们精湛的画技,心中就存了这样的念头。钟灵毓秀、才艺斐然的女子如此之多,然便有才名,却苦于没有途径展现。所以我临时起意,想要办这样一场小展。一来希望大家能相互交流精进画技,二来,也希望诸位的才能被大家看见。虽不求流芳后世,但也要自娱才好。”邱静岁和善地笑着,简单说了两句话,获得了众女子的喝彩。

“世子夫人真巧思,也叫咱们长长见识。”

“可不是,我从前还觉得自己的画已是闺中数一数二,谁料到今日一见,从前竟是坐井观天了。”

众人热烈地讨论着、欣赏着,同时也不妨碍她们通过敏锐的直觉在三言两语间建立起新的关系网。穿梭在画架之间的邱静岁微笑着和每一个过来攀谈的女子聊天,将话题限制在画作的范围之内。

崔宓走过来,示意她看向一个落单的女孩子:“王植兰一人站在那里许久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去到抗婚小姐王植兰的面前。后者似乎在认真欣赏着面前的一副牡丹图,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心并未用在眼前的画作上。

“王小姐。”邱静岁喊了她一声,对方回神。

王植兰看了看两人,行了个礼,浅淡地问:“夫人没有展出我的画作。”

虽然模样很镇静,但邱静岁还是看出了她的一丝失落,便道:“你的画作太超前了,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但它绝对意义非凡。”

“夫人谬赞。”王植兰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能有勇气做出抗婚壮举,但面对夸奖,却适应的不是很良好。

邱静岁从案桌上取下一只毛笔,递给王植兰:“我常练画,但字却丑的拿不出手,可否请王小姐为我的画作题几个字?”

王植兰接过毛笔,欣然应允,在邱静岁的几幅画作中挑选了一副画着平民少女的作品,思量片刻,临场发挥提了两句诗。

虽然稍显稚嫩,但是看得出来文采不凡。

在题诗的过程中,众女子也逐渐围拢过来,从一开始的切切私语,到渐渐有人夸赞出声,王植兰的神色越来越自信。

更有较为大胆的来客,直接开口邀请王植兰也给自己的画作题写几句,而且这样的人不止一两个。

画展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府中备了午膳,众宾客吃过后一一告辞,邱静岁将各人的画作归还,有好几个客人直说要送给她,邱静岁见很拒绝不了的就收了下来。

宋三娘没有来,邱静岁嘱咐珍珠把画给她送过去。

最后一个离开的宾客是王植兰,邱静岁赞她才学出众,这么快就能博得众人的认同,不过王植兰这个小姑娘居然很清醒,她道:“是夫人擡举的缘故,并非因着小女浅薄的才学。”

邱静岁就说:“在一群只擅长绘画的人中,你当然鹤立鸡群,所以我才邀请你过来。”

王植兰品着这句话,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道:“有幸得见今日盛况,倒引发了小女诗兴,意欲送两篇诗作过来,请夫人小姐品鉴,不知夫人小姐可有兴致。”

“太叫人期待了,我等着你的大作。”邱静岁拍了拍她的肩膀,叫杏儿给她送了一份厚礼。

听说王植兰和家里断绝关系后,一直在京郊的一所小宅子里自居,王家不给她任何银钱接济,一定不好过。邱静岁不会放过能顺手帮一把的机会。

送走了所有宾客后,邱静岁和崔宓都挺累的,两人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没说话,还是崔宓先打破了平静,语气带着期待:“不曾想冯夫人的界画功力如此高超,从前她总是不言不语的,我都不曾留意过她。这次我也长了眼界,下回画展何时再办?”

邱静岁神秘地笑了笑:“这回咱们是邀请制,参加的人数有限,影响也有限,下回咱们玩些新花样。”

“什么新花样?”国泰公主先忍不住问。

“公开展览,命题作画,如何?”

崔宓的反应却并不很惊喜,反而比较担心:“恐怕不行。”

“怎么?”

“女子的墨宝若被传出去都被视作羞辱,画作亦无分别。”

“谁说非要女子的画作。”邱静岁想着方才和王植兰的对话,道,“只要送来,我就择选,不论出身、男女。”

“这……”崔宓被惊的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国泰公主倒是一贯直接地冷嘲热讽:“大白天就开始说胡话,想被卫国公府扫地出门不成?”

“你打算什么时间再办?”崔宓问。

邱静岁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道:“等八月十五过后吧。”

“也好。”

距离陆司怀离京已经有两个月了,邱静岁已经过了孕反最严重的时期,她看起来比身子轻的时候精神头还要好,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越来越大的肚子让她变得更加小心谨慎,除了偶尔会去见一见沈美人以外,很少再出门了。

崔宓和国泰公主偶尔会过来看她,国泰公主对于她的孕肚有着莫名的好奇,她经常会伸出指头来戳一戳,然后拧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看着。

偶尔有一次,邱静岁听到国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生下来就能养在父母亲身边,真好。”

看来皇帝还是不肯见她。

不过在被邱静岁发现后,她又立刻气势汹汹地怒怼几句。

另一边,王植兰很快送来了四首绝句和四首词,不但合辙押韵,而且字里行间有一股男性文人没有的美感。邱静岁立刻就叫人把诗词排了曲,同时积极地为她寻找刻印书籍的机会,最终在一本类似历代才女诗词选的书籍中,为她争取了一席之地。

不过在曲子流传开之后,画作便开始源源不断地被投到邱静岁手中。甚至有人不知道怎么鼓捣出来了炭笔,交出一幅幅素描。虽然水平一般,但邱静岁很鼓励这种行为,决定到时候选几幅别人的素描放出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中秋步步临近,看样子陆司怀是赶不回来了。

当夜,邱静岁叫下人搬了贵妃榻在院子里,躺在上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今夜多云,两个月亮掩在厚重的云彩后面,像是两团晦暗的阴火,它们慢慢靠近,最终合二为一,但是满天的云彩将星空全部遮掩,连最亮的那一颗星星都难以辨认。

公冶芹说的没错,这样的天气,根本无法观星。

她心中既松快又紧张,虽然安危暂时不会无虞,但是时间已经又默默走过了一年。

团圆夜,不团圆。

邱静岁感到几分寥落,但是她仔细品着个中滋味,觉得也不是不能承受。

第二次的画展筹备提上日程时,邱静岁得知皇帝因风寒病倒了,她起初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离天书中预言的时间还早得很,不过这件事却以另外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叫她看到了潜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