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码归一码，魏明帝可以对死去的刘纤云有旧情，却不可能容忍想要他性命的刘家还存在这个世上。

“还有一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萧贺依旧未擡头，道。

“说。”魏明帝摆摆手。

“陛下昏迷时，臣曾让自己寻来的医士诊治过陛下的身体。医士说，陛下恐是中毒。”

“中毒？”魏明帝虽然早已有了猜测，还是被萧贺的答案震惊。

“正是。据医士说，陛下中的毒叫韶华，是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萧贺顿了顿，继续道：“此毒，出自北地…”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杨中正在时，曾上贡一种酒，名为鹤年。此酒单饮无事，酒中却有一味药引，若是与韶州一种奇花合用，可令人浑身乏力找不出原因，久而久之，死于非命。”

鹤年……

魏明帝的神情严峻了起来。

鹤年本为杨中正所贡，他对此酒十分喜爱。杨中正死后，此酒也没有断过。而韶州奇花……

如今的韶州知州是……

裴士诚？

魏明帝沉默不语，却已大概厘清。

他冷笑了几声，道：“朕最近事务繁忙，又惦念裴昭劳苦功高，才抽不出手料理裴家，不想竟有人自作主张，做些宵小之事。朕当真是对裴家太过仁慈了！”

事到如今，魏明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裴士诚暗中去青州，以为他不知道么？只是到底是受刘家还是皇后指使，他更倾向于前者。

裴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还在位，一个两个的便迫如此不及待。

他忍了裴家这么多年，也是裴昭那个老东西愿意退位自己才放他裴家一马，还给了裴家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不想裴家竟然恩将仇报，帮着旁人算计到他身上了！

“传朕旨意，皇后救驾有功，按照比睦景皇后低一级的规格下葬。”到底还是给了刘纤云最后的体面，魏明帝道：“朕感念皇后之义，然刘家身为皇后母族，意图谋反，直系一脉尽数处斩，其余女眷充妓，男丁流放，刘氏一族永世不得入京。”

魏明帝闭上了眼睛，重重咳了两声，继续说：“朕对刘家，已是仁至义尽。刘纤云为后，魏卓君为太子，刘家人心不足，如今朕也无法容下了。他们既心怀怨恨，便一起去陪皇后吧。”

“至于裴家……”魏明帝的眼睛眯了眯，道：“萧爱卿，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臣定谨遵圣命。”萧贺低下头，恭敬道。

风吹起帷幔，连同窗纸透不尽昏黄的灯光。整个东宫燃起了白烛，魏卓君待在宫中，正要再饮下一杯酒，听得殿外传来人声道：“殿下，不好了！陛下下旨，要将刘家直系满门抄斩，其余人流放充妓！”

“怎么，我那好父皇终于舍得下手了？”魏卓君听到此言，并不惊讶。拿着空空如也的酒杯，笑了两声道：“母后尸骨未寒，他便迫不及待要将我的左膀右臂尽数除去么？”

他败了。

只是他没想到，代价是母后和整个刘家。父皇不愿废去他的太子之位，是心存怜悯吗？

心存怜悯……

他的好父皇若早这般心软，事情又怎会到如此地步。

“殿下。”

他还要再喝，突然听到清灵的女声。

“怎么，你也来看本宫笑话么？”魏卓君没有擡头，径直道：“如今本宫母后薨逝，母族不复存在，失势是早晚的事。你不如和本宫和离，与青黛一样，早早投奔安王去。”

“殿下！”那女声夹杂着焦急与不认同。

“走啊！”

“你怎么不走？”无人看见魏卓君的眼神，他像每一个失去母亲的常人一般，失了理智怒吼道：“苏婉怡，你以后再也不用呆在宫中，更不用与我假面相对，你心中一定很得意吧？”

苏婉怡心中忍了又忍，想到生死未卜的哥哥，还是道：“妾身既为殿下的太子妃，殿下如此说，是折辱臣妾了！”

魏卓君陡然怔住，去看面前神色平静的女子。

她像风中坚韧的柳，话语一字一顿：“妾身一日是太子妃，日日便都是太子妃。”

“与殿下，生同衾，死同椁。”

要变天了。

皇后薨逝刘家处斩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与此同时，藤月收到了贤妃的来信：“裴家，危矣。”

裴士诚暗中投靠了太子，如今陛下想放太子一码，自然需要旁人顶罪。

裴映洲到底还是裴家人。

她不知道这场风波会卷到什么时候，她只是担忧裴映洲的选择。他可以选择就此脱离裴家，也可以被裴家拉入这个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