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动作不断,外面隐隐传来另一队人马的声响。裴士诚皱眉,他此次来青州隐秘,不可被人认出身份,便先回了马车,问一旁的士卒:“对面是何人?”
“这……”士卒也有些棘手,他家大人一贯与青州知州王福重一向不对付,前几日更是为了青州的一处田产大打出手。定是对方得了裴胥寻人的消息,前来捣乱。
听及此,裴士诚不由得扶额,与青州知州撞上,并不是什么好事,且王福重是敬王的岳父,虽然说敬王无争位之心,但定不会卷入太子与安王之争,更不会帮太子遮掩。
何况王福重与裴胥有过节。
白穆涉及众多,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
他心中不甘,但又不好与王福重正面撞上,只能吩咐精锐道:“继续追!其余人,避开王大人的车队!”
白穆瘫倒在马车上,只觉得心有余悸。
刚刚那支箭,差一点点就要就他射穿。
“蠢货。”青瑜又骂了一声,道:“你可知方才想要杀你之人是谁?”
白穆呆滞地转过头,听见在旁的鸾羽接道:“方才想要杀你之人,是韶州知州裴士诚。巧的是,他多年来和你一样,一直为太子效力。”
鸾羽的话轻描淡写,青瑜却莫名听出股子嘲讽来。
“不可能!太子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怎么可能想要杀我!”白穆立马反驳道:“况且……”
他自知险些着了对方的道,闭上嘴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想说,况且自己身怀技艺,善于制瓷。尤其是白家秘而不传的——”
“釉上彩。”
听到这三个字,白穆的神情陡然变得惊慌,想要遮掩已来不及。
他看到鸾羽洞悉一切的神情。
“你为太子一党效力,表面悲痛欲绝背井离乡,实则暗中为皇后制瓷,对不对?”
这个人…为何都知道。
白穆到底出身低微,哪知道青鸾军审问犯人的手段,句句被说中,心里防线已经全然崩溃,猛地跌坐在地上。
他又想起那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父亲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母亲坐在旁,手帕掩面,泣不成声。
“谋害皇族,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母亲哭哭啼啼道:“我们白家…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
父亲也是唉声叹气,最终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白家…怕是要完了。”
白家善于制瓷,釉上彩精妙绝伦,然而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釉上彩的毒性。当时的白家家主急功近利,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此物献于陛下。
然而不久后,白家便发现,釉上彩虽美,却易脱落,且上涂彩漆,会随着物件烹制一同入口,令人中毒。知晓釉上彩之毒时,白家曾想暗中找人将瓷器换下,企料为时已晚,来人回话说已送进了宫中。
白家不敢说出真相,只能祈祷无人察觉。
谁知睦景皇后对此物十分喜爱,拿来作了日常食器。
直到睦景皇后薨逝,当时还是淑贵妃的皇后暗中找到白家道:“宫中的贤妃娘娘察觉瓷器的不同,欲上报于魏明帝。刘家谋害皇后,会株连九族。”
整个白家惶惶不可终日,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气氛中。刘纤云说,她可以帮助白家,为白家留下一丝血脉,前提是,白穆要为她效力。
白家覆灭,对外说是意外,另一方面来说,白家是主动牺牲自己,保全一个白穆。这么多年来,白穆肩负着亲人的离去,一直窝居在青州,娶妻生子,也算是茍且偷生。
皇后娘娘肯为白家留一丝血脉,他心中感激。
所以不久前,刘家来人,告诉他再制两套釉上彩,是要赠予贤妃时,他答应了。若不是贤妃徒生事端,当年白家怎么会不得不只留下他一人!
“釉上彩本就是当时的刘家特意献给皇后的。”青瑜说。
什么?
白家有错不假,可当年确实想找人将瓷器换下,弥补过错,罪不至满门。
谁知被刘家暗中拦截。甚至刘家亲自将白瓷奉上,借此谋害先皇后。避免人多口杂,借机哄骗,将白家灭口。
为何留了一个白穆,一是因为当时他在外求学,并不知晓其中关窍,二是白穆为白家嫡长子,也拥有釉上彩的手艺。
如此一箭双雕……
好歹毒的心思!
白穆只觉自己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他双眼通红,枉他这么多年躲躲藏藏,原来祸端,都来自刘家!
但他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轻易相信面前两人的话,黑衣人平白无故告知他,定是有所求。警觉道:“你们告知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下倒是聪明起来了。”青瑜见他神色带了丝防备,笑道:“我们想让你进宫作证,证明釉上彩之毒是刘家蓄意为之。当然,作为交换,我们会保全你的性命,就算陛下想将你处斩,我们也会以死囚把你置换下来。你可以开始你新的人生,将白家延续下去。”
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不置可否,白穆心动了。
“空口无凭。”白穆知道他人在对方手中,这人没必要骗他,但想起白家被人蒙骗祸害至此,还是问道。
“在下青鸾军青瑜。”青瑜道。
青鸾军三个字,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正大光明地说出来了。
它已成了一段辉煌的历史,逐渐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重新被提起时,又带着希望和光耀,照亮世人的眼。
少年神色平静,不同于平日的插科打诨:“因为我们,也与你一样。过往沉痛,大仇未报。”
这话让白穆震了震,他是听说过青鸾军的威名的。很长时间以来,这三个字代表着一段历史。
“等你到了皇宫,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一旁沉默不语的鸾羽道。
今晚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