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映洲不该只因为她活着。
他应当是那轮高不可攀的明月。
郎君似乎被姑娘的话触动,又像贪恋她掌中的温暖。裴映洲突然笑了,道:“你先前在青田山的问题,我可以给你肯定的答案。”
“喜欢的。”
不是愧疚,是喜欢的。
喜欢到,愿意放下一切跟她走。
裴映洲三个字向前看是藤月,往后看也是藤月。
他几乎可以窥见自己的一生——
无法逃脱。
也不愿逃脱。
在狱中的这些天,裴映洲虽然清楚的知道这只是太子的一个局,可还是看到了自己与萧贺的差距。
他们在被动的一方。
萧贺本可以老老实实地做帝王心腹,却在不同的人之中周旋,甚至能将太子耍的团团转。
他的目的,绝不止一个禁军统领。
而自己只是再低微不过的一个小官。
可以轻而易举地被陷害。
他虽搬出府,到底是裴家的孩子,无法真正脱离家族。家族未曾予他庇护,他身上的荣光,却是荣国公府的荣光。如今青黛嫁了安王,若太子上位,裴家又该何去何从?
祖父曾说,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怎样才能在即将到来的洪流之中护住她?
这句喜欢,耗尽他所有的勇气。
也是他想要护住她的决心。
“我喜欢的是七年前的阿满,也是如今的藤月。”
突如其来的心意剖白让藤月觉得晕眩,她没想到裴映洲会如此直白地将话说出口,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片刻后,眉眼弯弯道:“傻子。”
“我说,和离书被我弄丢了。”
她含笑的眼让裴映洲陡然反应过来姑娘今日在宫门的话是什么意思,如突然落进云端般欣喜若狂:“你……”
“我已答应青觉,暂时不会离京。”
“且和离书已丢,裴三公子想要与我和离,恐怕很难。”
今年的冬季来的早,郢都下了好大一场雪。这般温暖的冬日,让人沉迷。
雪后初霁。
阳光温柔地照在积雪上,寒风刺骨却冲不散喜气洋洋的氛围。
按道理是不该在这般寒凉的天气里成婚的,但是军中焦急,苏望轩不久后便要回尹州,两家合计一番,最终婚期还是如常。
苏府与宋府满眼望去,皆是一片喜色。
藤月与裴映洲从马车上下来时,范子昂在门口迎接,苏望轩与宋蕊初今日大喜,连带着宋启元也忙个不停。范子昂一贯八面玲珑,由他招待最好不过。
看到来人,范子昂便发现二人之前不同寻常的气息,对裴映洲笑道:“本以为只有明朗兄大喜,不想行知近日也春风得意。”
裴映洲耳根微红,紧握了姑娘的手。身旁的藤月大大方方道:“范公子倒是一贯的耳聪目明,藤月便静候来年公子高中的佳音。”
苏望轩迎来送往,手执酒杯,已是面色通红,看见裴映洲,见救星般眼睛都亮了:“今日是你表哥我的大喜之日,行知也要来抢风头,当真不厚道。”
苏望轩一边说,一边拉住裴映洲佯装不满:“诸位吃好喝好,我先去一旁训训这个表弟。”
他这是找由头想溜,大家心知肚明也就由着他去。可惜裴映洲喝不了酒,只能由宋启元和范子昂挡。
苏望轩将裴映洲拉到了僻静之处,眼神却清明,一时分不清醉是没醉,先行给裴映洲行了个大礼。
裴映洲哪受的起,连忙将他扶起身道:“表兄可是有话要说?”
如今倒是舍得唤他一声表兄了。
苏望轩心中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此番,是有事相托。”
他停了停,继续道:“边关苦寒,蕊初却想与我同去,她那样的性子,我怎舍得她与我一同受苦。况且边关多战事,难免磕碰,我……怕她见了伤心。既是兄弟,便帮我个忙,明日离京,蕊初还望你与藤月多加照顾。”
“这是自然。”裴映洲应了,又问道:“只是你独自离京…宋小姐可知晓?”
“什么宋小姐,你以后得喊她表嫂。”苏望轩本来还想叮嘱什么,听到裴映洲如此称呼,不乐意了,道:“朋友妻,不可欺,你小子……”
裴映洲简直不想管他这没个正形的样子,冷漠道:“表兄所托行知定竭力办到,以后莫要再以此话玩笑。”
“我信你。”苏望轩突然敛了神色道:“待我凯旋,再与你与启元他们青梅煮酒,唱诗言欢。”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先走了。”苏望轩放下心来,朝庭中去,复而又转身道:“你与藤月,可莫要再错过。”
寒风凋敝少年时,再相见,又何日。
那便只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