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士诚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刺激,冷笑着问:“那祖父以为,整个裴家,谁是聪慧之人?还是说,祖父眼中,自始至终只有裴映洲一个孙儿!”
“裴映洲失职是事实,何况还以此挑拨皇家!祖父已经偏心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一叶障目吗?”裴士诚不甘道。
自小到大,整个荣国公府除了裴昭,无人敢训斥他。哪怕自己已经尽力做到最好,裴昭依旧不满意。裴士诚以为祖父对孙辈都是这般严厉,直到裴映洲的出现。
裴昭亲自教导裴映洲、为他请最好的老师、对他和颜悦色。
明明自己才是未来荣国公府的主人。
才是整个裴家最优秀的子弟。
“毁了行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为他的名声毁了,我们裴家便能置身事外吗?”裴昭被他的话震惊,他未想过这个孙子竟有如此想法。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如此,一个世家大族又怎能屹立不倒……
裴家,怕是要在他手上败了。
“鼠目寸光。”裴昭心中悲凉,不愿再争辩,静静地说。
“他如今得罪了太子殿下,以为太子殿下会放过他吗?依我看,就连陛下,都不想保他了。”裴士诚眼中带着偏执,未想到裴昭话里的深意。
他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对方道:“新科状元又如何?才学出众又如何?祖父,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最看好的孙子吗?”
“您且看着吧。”
“看着你最在意的孙子,怎么被我,一点一点踩在脚下。”
长宁街上,裴映洲无视过往行人的目光,与萧贺并排同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两家关系要好的公子在一起策马游街。
“裴三公子倒是冷静。”萧贺见裴映洲不动如山从闹市而过,笑道。
“一朝声名尽毁,跌落神坛。”郎君目光远眺,眼里并无一物:“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么?”
他这般坦诚,坦诚到萧贺都无法接。
“是你,还是裴士诚?”裴映洲突然笑了,道:“萧统领,你们如此做,真是大错特错。因为我,从来都不在神坛之上,而在深渊之中。”
“那藤月呢?”萧贺听了他的话,也无丝毫诧异道:“若你不再是光风霁月受人敬仰的裴三公子,她还会喜欢你吗?”
“若你从来都是泥涝中的人,与我又有什么分别?她为什么会选择你呢?”
萧贺的表情漫不经心,话却字字诛心:“很快,整个郢都城都会知道,名扬天下的裴三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了。”
“裴三公子,希望你到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一旁不起眼的茶摊上,书生模样的人手拿纸扇,萧贺与裴映洲走过不久后,清了清嗓子,道:“方才走过去那两位,诸位可知道是何人?”
此人是茶摊新请的说书先生,据说曾是裴映洲的同年。
正是死里逃生的杨相门生,崔晋。
他虽大义灭亲逃过一劫,但仕途已断,表面在此做个说书先生谋生,实则是作为太子的眼线,探听风声。
崔晋本就与裴映洲诸多过节,如今总算是找到机会。
认识萧贺的不多,认识裴映洲的却不胜枚举,四下的人都来了兴趣,竖着耳朵听他说。
“那黑衣的,是禁军统领萧贺。白衣的,是裴家三公子裴映洲。”
与众人所猜不离。
崔晋折扇一收,神秘道:“不过今日可不是二位公子游街,若我未猜错,这裴映洲啊,犯了大事了!”
什么?
看客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
裴映洲可是世家公子的典范,他能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啊,听说裴映洲修了前朝的书,还讽刺陛下与太子不和呢!”人群中有不知谁来了这么一句。
崔晋便笑了,道:“正是。这《伤赋》由裴映洲修撰,如今出现在市井小儿口中,属实可疑。且《伤赋》并未修撰好,旁人是无法查看的。如此看,裴家三公子怕是难以脱身。”
“啊,我一直以为裴三公子是明月般的人,怎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一旁不明所以的百姓议论纷纷。
“可不是,听说还是萧统领亲自去的裴府,裴太傅也在一旁,若是抓错了人,依裴太傅的性子,怎么肯。”
“没想到,说书先生就是这般喜欢胡言乱语。”
忽听到一句清脆的女声,众人擡头看去,戴着幕篱的姑娘坐在一旁的角落,语带讽刺道:“萧统领才去的裴府,先生便知晓发生了什么,当真是千里眼、顺风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旁人设好的一盘局呢!”
《伤赋》一事,并不是安王所为。贤妃与安王有些交情,若安王有意陷害裴映洲,贤妃绝对不会不知晓。
显然,最有可能做下此事的人,便是太子。
可是太子明明想将裴映洲收入麾下……
藤月不知道裴映洲知不知晓这些事,思来想去还是提醒一番为妙。本想在这里等着裴映洲,可惜来的迟了些,正欲追上去,便听到崔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