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对付这个连破数起大案的沈青天,方长庚从外县返回了济南府,和汪百仪、燕隋联袂出演了这场跌宕起伏的大戏。然而,他们终究低估了沈忘诸人追寻真相的决心,竟一步步被逼至此等境地。
他陪这些公子哥和小小姐们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了,他不想再等了。
“诸位”,他向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扬声道,依旧是那端方正派的音色,却偏偏合着阴恻恻的笑意,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看看你们所处的环境,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程大英雄的血我估计此时也快要流光了吧?”
方长庚缓了口气,似乎是等待着石室中的回应,也似乎是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声音愈发柔和起来:“我与诸位相处多日,感情甚笃,实在是不想把事情做绝,只要诸位束手就擒,不再反抗,我自然——会留诸位一个全尸。”
“可诸位若是还负隅顽抗,那也无妨,我只消将这间石室堵住,还省得给诸位收尸的功夫。你们说是也不是?”
随着他话音一同落下的,是洞xue中易微和程彻同时抛出的一句:“放你娘的狗臭屁!”
方长庚的眼角颤抖了一些,那一直以来严丝合缝的面具似乎有了一道难以忽视的裂隙:“封门。”他冷冷命令道。
此时,在密林交映的山道之上,纷繁杂乱的马蹄声飒踏而至,引得山谷都隐隐震颤。行在最前的男子长髯阔面,身披重甲,骁勇绝伦,而他身后跟随的骑兵亦是软甲着身,银盔覆面,声势震天。队伍之中,有三人格外引人瞩目,他们身着布衣,骑术拙劣,在一堆明盔银甲的士兵之中极不和谐,而其中一位男子面色苍白,眉目间隐隐有着病容,正是沈忘沈无忧。
“彭千户,大恩不言谢。”沈忘伏在马上,竭力控制住身形,对一马当先的济南卫千户彭敢道。
彭敢闻言,浓眉一挑,连忙道:“沈县令说得哪里话,济南府出了这般大事,济南卫责无旁贷,更何况德王亲自下令剿匪,我彭敢岂有二话!”
原来,柳七诸人随方长庚前脚离了历城县衙,沈忘混沌脑海中的一个细节却愈发清晰起来。汪师爷被抓捕归案的当日,因为被程彻一脚踢得晕死过去,只得先行下狱,再行审理。是夜,一名衙役却敲响了沈忘的房门,自称是汪师爷的亲信,汪师爷已经在狱中清醒,有要事要同沈忘私下相谈。
“此刻?”沈忘眉头轻蹙,略有踌躇。
“是,汪师爷让小的告诉大人,若是今夜见不到大人,只怕……只怕师爷也活不到明日了。”
闻听此言,沈忘难敢再做犹疑,当下吩咐这名衙役速速去传柳七和程彻等人,自己先行前往大牢。然而,也正是这一转念的疏忽,让沈忘身中剧毒,差点儿再也清醒不过来。现在再想来,那原本面目模糊的衙役逐渐清晰,与记忆中某人的面容重合相叠,竟是分毫不差。
沈忘用力夹紧马腹,强打精神,催马疾行,身后的李时珍出言劝阻道:“无忧小友,你尚在病中,若是这般不顾惜身体,只怕人还没救下,你自己便先交待在路上了!”
沈忘清隽的眉眼中滑过一抹凌厉之色:“若非我信错了人,又岂会害得大家身陷险境,拿命偿也不冤枉,驾!”
见此情景,李时珍哪还敢再劝,只得拼着老命紧跟在沈忘身后,心中暗自着恼:你拿命偿不冤枉,老朽这师父当得着实冤枉,赔了个好徒弟不说,还得赔着老脸替你去德王府求援。这下倒好,老朽替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性命,你说不要就不要!豪气得很呐!再管你,老朽就不姓李!
心中这般想着,嘴里却还是不住地唤着前面青衣落拓的背影:“无忧小友,你好歹等等老夫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