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声音极低,也只有汪百仪听到了她赴死前最后的请求。汪百仪一怔,紧接着心中陡然而起一股怨气。像他这般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来没有机会体验爷娘疼爱的感觉,而那鲁尽忠,明明有这样无怨无悔供养他的母亲,却从来不知道珍惜,这下倒好,他犯了死罪,母亲也是活不成了。
这狗日的老天,忒地不公平!
他恨恨地向天空中看去,却看到一个蒲扇大的黑色阴影急速向他飞来,下一秒,他便被踹上了半空,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儿,重重地落在他为鲁尽忠的娘亲提前挖好的坑里,与此同时,耳边响起炸雷一般的怒喝声:“你他娘的还算个人!”
若不是方长庚拦着,只怕程彻能把汪百仪当场踢死。
“方捕头,你莫拦我,这汪师爷实在不是个东西!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他都要杀!我实在看不过去,你让我再踹两脚!”
方长庚几乎是合身扑在汪百仪的身前,身后的汪百仪已经被踢得三魂没了七魄,连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他苦口婆心道:“程英雄,我不是为汪师爷说话,实在是沈大人吩咐了,要把汪师爷带回去受审,你若是将他踢死了,沈大人审谁去啊!”
程彻这才想起来沈忘还有这般嘱托,心头一跳,赶紧跑过去看汪师爷的情况,还好,还有气在,程彻这才长舒一口气。
方长庚俯身将瘫坐在地的老人扶了起来,将沾了泥土的佛珠在自己裤腿上仔细擦了擦,方才递给老人,柔声道:“老人家,您受苦了。”
老人混沌的眸子里有了一丝神采:“孩子,我听你的声音很耳熟。”
还在一边拉扯汪师爷的程彻闻言,赶紧接话道:“他就是急公好义方长庚啊!”
老人恍然,拍了拍方长庚的手,笑道:“原来是方捕头,老身先谢过了。方捕头,可知我那不成器的幺儿现在怎么样了?”
方长庚和程彻对望一眼,都拿不准是否要告诉这位老人真相。因为虽然抓住了汪百仪,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能证明,冒牌的蒋小姐不是鲁尽忠所杀,一切还要等沈忘审理过后方有定论。见方长庚犹豫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程彻便大咧咧地接口道:“那臭小子挺好的,比您老胖乎呢!”
老人也被程彻逗乐了,连声道:“这便好,这便好。”
待二人星夜兼程赶回历城县衙时,沈忘、柳七、易微和霍子谦已经早早地候在衙署门口了,见二人满载而归、毫发无损,众人皆是长出了一口气。
“清晏,一路辛苦了。”沈忘拍了拍程彻坚实的胳膊,感激道。
“这有啥的,我能帮你的也就这点儿事了,我还怕出的力不够多呢!”程彻憨厚地笑了,俊朗的面容在衙署门口学而灯的映照下,洋溢着天真的喜悦。
“诶,你们动手了吗!”易微兴致勃勃地问道。
程彻脸一红,摇头道:“没怎么动手,就是踹了他两脚,给汪师爷踹晕了。”
易微一听,当即哭丧着脸跟柳七抱怨道:“柳姐姐,你瞧,根本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危险!下次再有这种事,你若是不让我去,我就……我就……”她四下里瞧了瞧,终是没有寻到什么能够威胁柳七的策略,只得哀嚎不断,扯着柳七的胳膊晃来晃去。
“若是再闹腾不休,下次也不允你去。”柳七不为所动,板着脸道。
易微的哀嚎声就如同被一双手生生掐断一般,立时停了。
霍子谦小心翼翼地问方长庚道:“方捕头,这一趟……没出人命吧?”
方长庚一怔,被霍子谦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思忖了一番方才道:“倒是没有,还救下了一条人命呢!”
倾着身子听得分外仔细的霍子谦如蒙大赦,抚掌道:“甚好甚好,又过了平安无事的一日!”
众人在门口热闹了一阵,方长庚自告奋勇先行送鲁尽忠的娘亲回家,行了礼后便告退了。柳七和易微则看着衙役们将失了魂的汪师爷押回狱中,待清醒后再行审问。沈忘则将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程彻扯到一旁,低声道:“清晏,盯着燕隋的兄弟们有消息了吗?”
程彻赶紧小声回道:“那家伙还在自家的宅子里呆着,没什么动静。”
沈忘点头道:“盯紧了他,抓住了汪师爷,下一个就轮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