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井口东摸摸细看看的易微闻听此言,眼睛一亮:“大舜爬过的?那我得多喝两口。”说完,又抻着胳膊,挽着袖子从水桶中舀水喝起来。
老道被打断也不着恼,继续摇头晃脑地讲道:“而后,舜将帝位禅让给了禹,那时济南府的百姓们正为洪水所困,水中有一黑蛟兴风作浪,大禹是何等英雄人物,赤手空拳制伏了黑蛟,将其锁于舜井之下,永世不得翻身。”
霍子谦摸了摸自己胖嘟嘟的下巴,小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黑蛟,即便真是有,又岂是人力能制伏的呢?”
老道瞪大了眼睛,嘘了一声:“小友可放轻声,你们读书人自是不信,可咱们迎祥宫的香火还得指望着这黑蛟呢!最近也不知怎地,这井口处的铁链竟被人所盗,你说你不信便不信罢,何苦盗这铁链呢,真是人心不古啊!”
沈忘眸光一亮,问道:“仙长,你所说的铁链可是人手腕粗细,触之寒意逼人,颇为笨重?”
“正是正是!小友可曾见过?”
“我们不仅见过,还可想办法完璧归赵,只要仙长能如实回答
老道只是身份最为卑下的火工道人,若是他能将铁链寻回,在迎祥宫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便忙不叠地点头道:“只要小友能将铁链交于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敢问仙长,前任县令蒋大人可曾来过迎祥宫?”
老道一怔,似是没有料到沈忘会问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脸上浮起淡淡的悲戚之色,叹声道:“蒋大人……倒是个清官,他对佛道之事都不甚上心,祭祀之事也往往是走个过场,平素里也不曾来过迎祥宫,很多事项都是交由汪师爷代为办理。小友,为何会问及蒋大人?”
“蒋大人乃是家父的故交,今日来此,念及蒋大人音容笑貌,颇为感慨,是以有此一问。”沈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诌乱扯一番,引得老道连连叹息。
见老道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众人起身告辞,顺着山路前往城外的砚池。一路上众人也没有闲着,沈忘将自己对案情的分析和盘托出。
“我昨夜细细研究了蒋大人溺亡的卷宗,人证物证一应俱全,确实如汪师爷和燕捕头所言,乃是失足落水而亡。蒋梓云自父亲死后,便时不时跑去县衙要人,更跑到府衙击鼓鸣冤,州府官员念其新丧之痛,没有惩处于她,可她依旧不肯罢休,为父亡之事奔走呼告,直至疯癫。”
柳七叹了口气,正色道:“这样说来,这位蒋姑娘的确是个可怜人。昨日我送她归家,为她配了几副静心安神的药,嘱咐照顾她的下人按时灌服,相信会对她的病情略有裨益。”
“那就是说,蒋大人落水一事,的确是一场意外,无关旁人咯?”易微思忖道。
“蒋姑娘的确可怜,可看她的样子也的确疯得厉害,连道士骗人的话都当了真,非说什么黑蛟害人……昨日又被那贼子盯上,哎,祸不单行啊……”程彻对蒋梓云一家的遭遇颇为同情,叹息道。
倒是一直骑驴行在最后的霍子谦没有说话,一直在冥思苦想着什么,沈忘的小青驴也走得不快,正好同霍子谦并肩而行,便拍了拍想得入神的霍子谦,问道:“子谦,说说你的想法。”
霍子谦被这冷不防地一拍吓了一跳,在驴背上哆嗦了一下,方才缓缓道:“我适才一直在想,那位道长说的大舜通过相连的井口逃出生天一事,我测算了两井之间的距离,若是有机会将浮漂投于东井之中,通过浮漂现于西井的时间,在辅以水的流速,加以测算,说不定能找到当年大舜逃亡的密道,然后……”
霍子谦自说自话了半晌,擡起头才恍然惊觉除了沈忘还在礼貌地侧身听他讲话,易微和程彻早已跑远了,而柳七的马停在前方不远处,柳七则就地采摘着药草,补充已然见底的药箱。
霍子谦知道自己沉溺算学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好意思地冲沈忘笑了笑,憨厚肥白的胖脸上洋溢着单纯而温和的笑容,让人不忍心苛怪。
“无妨,算学博大精深,说不定哪一日能对我们查案派上大用场。”沈忘温声抚慰道。
“当真!?”霍子谦心中一喜,正欲再趁热打铁给沈忘普及一些算学知识,却听行在最前面的易微的喊声遥遥传来:“砚池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