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北一旁叼着树叶不耐烦:“行了,又不是见不着。用得着那么动情吗?”
凡子摸摸头,对着蒋纯羽说:“纯羽姐,以后欢迎你来餐厅吃饭,我们给你打折。”
蒋纯羽心不在焉地逗他:“打多少?”
凡子比了个五,最后在嘉北眼神频繁的示意下,才不情不愿的把五改成了7。
哪怕是7折,也是澈哥玩的最好的朋友来才能享受的待遇。
蒋纯羽最后看了一眼屋子。
那晚之后她和程澈就没怎么说过话。
确切来说,是他在躲着自己。
除了吃饭,不跟自己眼神交流,连多余的碰头机会都不给。
蒋纯羽想,也许是自己真的魅力不行,又或者,他早已心有所属。
该有的试探已经试探完了,她又得朝着自己生活前进。
回去的路上,是久违的都市繁华。
红姐开着车,离海边越来越远,蒋纯羽突然回头。
然而熟悉的屋子前,除了凡子还在使劲挥手,根本没有他。
“黑了点,也胖了点。美容院给你预约好了,回去管住嘴,三天瘦十斤。滋润的瘾已经过了,接下来,我要你火力全开。”
蒋纯羽窝在副驾驶,手撑着下巴,任由窗外的风把自己花重金保养出来的发丝给吹乱。
黑可以变成白。
胖可以立马瘦。
那这些跟他们呆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呢。
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从此在自己的记忆里抹过吗?
红姐说完。
蒋纯羽久久没吭声。
手借撑脸的动作捂住唇,连呼吸都比平时慢了些。
她拿拇指悄悄擦掉溢出来的眼泪。
别哭啊。
不过是一段一厢情愿的露水情缘而已。
凡子气冲冲跑到后院,一惊一乍的劝:“哥,纯羽姐走了。”
就像当初蒋纯羽来到餐厅,凡子跑进来说“哥,有美女姐姐”一样。
程澈没说话,脚下一堆烟头,男人的侧脸看起来又冷又沉。
半晌才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良久说了句话。
“走就走了。”
从哪儿来的,就该回哪儿去。
池月很嚣张。
趁着蒋纯羽这段时间不在,靠着卖惨和拉踩,得了很多不该得到的机会。
李导的《灯红酒》,讲述一个年纪轻轻就夺得三金影后的女明星---雾子,因为身边人陷害,患上酒瘾闹出绯闻,最后忍受不住流言蜚语自杀。
蒋纯羽看完剧本,冷冷一笑:“这不就是为我量身打造吗?”
池月还在酒桌上给李导卑躬屈膝的时候,蒋纯羽就直接带人闯进了包间。
她悠悠质问:“李导,之前不是说我是第一候选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李导脸上闪过一丝难看,但也维持着客气假笑:“这不是之前听说你要退圈,有别的计划安排,我就不打扰你了。”
蒋纯羽脸色一变:“退圈,谁说我要退圈?”
她目光瞥向一边的池月,冷哼一笑。
旁人给她腾出空位。
蒋纯羽自然而然地坐下:“我既来了,就是跟你保证,我不仅没有退圈,还比以前更有事业心。今天我看制片人和编剧也都在,不如给我个机会,现在就试戏怎么样?”
几人面面相觑。
这饭局是池月花费了好大力气撺掇起来的,哪知道蒋纯羽中途插一脚。
池月气急败坏,没忍住:“姐姐要真想试戏,那就自己正大光明的去公司。现在这么没礼貌的突然闯进来,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蒋纯羽冷冷回头盯着她,不屑道:“对你,我需要有礼貌吗?”
“你!”
编剧和制片人对看一眼。
蒋纯羽要背景有背景,要名气也有名气,除了性格难伺候了点,要说演技,那肯定是比池月好。
池月见众人脸上有了迟疑,一下子拉住李导的手臂小声祈求。
“李导,不是说好的吗?”
蒋纯羽果断打断:“——什么说好的?既然要说,那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她曾经吃的亏,现在是一点一点都得找回来。
装乖装柔弱能赢得别人一时的同情,能赢一世吗
池月是不是忘了,这是日进斗金,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
没有一直骄纵下去的本事,怎么出人头地。
果然,李导不经意拂开池月的手。
再冲蒋纯羽点点头:“那就试试?”
编剧附和:“行,试试。”
池月:“......”
也是自知不如人,她才会又送礼又找人托关系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和这些人搭上关系。
蒋纯羽不需要准备。
她说了,这个角色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一个眼神,一句台词,都是雾子本人。
谁演的好,谁演的不好,高下立判。
到最后,池月红着脸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倒是蒋纯羽‘喧宾夺主’,活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全场最闪耀的中心。
临走,蒋纯羽没放过她。
她穿上大衣,附在池月耳边,说:“妹妹,你在我面前玩心机,还嫩了点。”
池月敢怒不敢言。
谁知道蒋纯羽这么疯。
夜晚,蒋纯羽回到家,才卸下一身疲惫,看着万家灯火,总能想起海边的点点滴滴。
临到《灯红酒》开机,蒋纯羽才知道拍摄地点就在程澈开的那家餐厅附近。
她拍了几天戏,凡子下班路过,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影迷阵仗给吓到。
他挥着手,试图给蒋纯羽打招呼。
“纯羽姐,是我,我是凡子啊。“
“姐!看我,看看我!”
“哪儿来的神经病,快滚,别耽误拍摄进度。”
凡子被保镖一把推开。
“凶什么凶,我不是神经病。”
“滚滚滚!你这种人我见多了。”
凡子不服气,据理力争:“我哪种人。”
“别以为叫姐你就是蒋小姐认识的人了。少来攀亲带故。”
保镖的话一语中的。
也让凡子明白了为什么程澈会说她跟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三个助理围着蒋纯羽,给她递水杯,给她穿衣服。化妆师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一整个众星捧月的状态。
凡子心染上冰凉,垂头丧气地走了。
蒋纯羽盯着人群外某个方向,定定看了几秒。然而那个方向什么也没有。
红姐过来:“怎么了?看什么?”
蒋纯羽喝了口热水,再把杯子递给旁白的助理。
她喃喃道:“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嘉北看凡子从早上来开始就闷头干活,也不说话。
“怎么了,谁欠你钱了。”
凡子手脚麻利的抹桌子:“我昨天看到纯羽姐了。”
嘉北抱臂,半晌说:“......哪儿呀?”
凡子说:“隔壁水友街。拍戏呢。”
嘉北有些迟疑:“这么近啊。”
凡子:“啊。”
程澈在清点食材。
嘉北看了男人一眼。
他凑上去:“哥,要不我们去看看?”
程澈冷飕飕睨他:“你不是不对她感兴趣吗?”
凡子也过来添油加醋:“对,就是。你还讨厌她。”
嘉北刀子嘴豆腐心。
当初和蒋纯羽天天斗嘴,没曾想斗出感情来了。
他悻悻讲:“你别说,她走了,还挺想。”
程澈看着两个坐在门槛上的人,想一脚踹上去让人赶紧干活的心思,也陡然歇了歇。
凡子突然回头:“哥,你难道不想吗?”
想她肆意鲜活的生命力,以及偶尔彪悍的风格。
商场上关于她气场直逼超模的gg大片彻夜播放。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人,当初凡子带她去市场砍价,第一天还生疏不适,第二天就能同大妈熟练的货比三家,砍的太狠,还得程澈中途找借口再回去给大妈补差价。
她想做什么就做了,程澈在后面兜着。
嘉北有些惋惜:“以后还能同她见面吗?”
凡子看着厨房内忙碌的男人背影,他虽然年龄小,但也不是不懂,总觉得澈哥和纯羽姐之间不可能就这么完了。
凡子想了会儿,才说道:“会的吧。”
最后一场自杀戏,蒋纯羽从高处坠落。
地上铺了软垫,可那是六楼啊。
威亚简单吊着,从六楼直接跳下,还得注意表演情绪。
所有人都吊着一颗心,除了导演。
一次又一次,蒋纯羽顶着颓废大浓妆,踩着高跟鞋,穿着奢侈礼服,直接往下跳。
深夜,剧组所有大大小小人员都穿上了厚外套,唯独蒋纯羽躺在地上作惨死状,等导演喊咔。
程澈开着车,远远看着。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却愈来愈紧。
最后一遍。
“——咔!”
“ok,完美。收工。”
蒋纯羽被助理从地上扶起来,凉风让她瑟瑟发抖,腰被威亚吊的酸痛不已。
“蒋老师辛苦了!”
“辛苦辛苦。”
“来来来,收工。明天继续夜戏。”
热闹散场,蒋纯羽带着一身伤,还有颓靡的妆容上了车。
助理问:“要回酒店吗?”
蒋纯羽对着化妆镜撕下假睫毛,有些累倦的说:“回吧。我也饿了。”
她是心累,身也累。
商务车朝着夜色驶离。
蒋纯羽看着窗外凄凉街道,却在晦暗角落,不经意间瞄到一个熟悉的车。
“停车!快!”
助理还在状况外:“姐,怎么了”
司机踩下刹车。
蒋纯羽拾起裙摆,跑到程澈车前,大力的拍了拍。
黑色车窗半降,露出男人下颌利落的侧脸。
他冷冷瞧着。
这个天气,张口说话都要出白雾。
蒋纯羽跑得急,保暖的大衣外套被她落在商务车内,她搂住自己有些发抖的白瘦肩膀,冲着程澈道“带我走。”
马路上车很少。
蒋纯羽半个身子蛇行越出窗外,她一手拉着顶杠,一手张开,风从她手掌穿过。
程澈指骨抵唇,目光偶尔淡淡落在女人身上。
等发泄够了,蒋纯羽才把身子缩了回来。
“吹够了?”
“嗯。”
没人说话了。
隔了会儿。
“程澈,我饿了。”
为了上镜,她已经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更别说,还拍了那么久的戏。
车开过十字路口,蒋纯羽听到旁边这人低低的嗓音说:“快到家了。”
那一刻,车窗映出蒋纯羽难抑的笑意。
程澈的家很简单,又不简单。
窗边放着各色酒瓶,酒瓶上养着花。
小金鱼在浴缸里游,偶尔蹦出水面给这样夜晚增加一点背景音。
厨房开着火。
程澈做事利落,一进屋把她领到浴室就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蒋纯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口红糊在脸上,黑色眼影看起来脏脏的。
她拿纸巾擦了擦,再狼狈的样子他都看过了,自己还怕什么呢。
洗完澡出去,她给助理发了条消息,让别担心。
助理在那端问:“姐,他是谁啊?好帅!!怎么你一说走,他就带你走了。”
蒋纯羽劈里啪啦的打着字:“帅吧?我看重的男人当然够帅。”
程澈在浴室门口敲了敲:“吃饭。”
蒋纯羽兴高采烈的就出了去。
简单的三菜一汤,比山珍海味好吃多了。
她吃的心满意足,时不时擡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看什么,吃饭。”
态度冷冰冰,然而蒋纯羽却觉得他口是心非。
“你凶什么。不情愿还把我带回家干什么。”
“这么晚了,你看谁还营业。”
桌下,蒋纯羽慢慢把脚伸了过去。
她咬筷子道:“所以你心疼我了?”
男人眸子里倒映出她的影子。
是心疼吗?
从此只以为她活得光鲜亮丽,现在看到了,却觉得,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目光扫过女人的脸,只平淡的开口:“你瘦了。”
好不容易给她养起来的肉,才离开多久,又瘦成这般皮包骨的样子。
一句话,点燃蒋纯羽心里半灭的烟火。
她脚往上滑,踩到根。
程澈往下看了眼,拧眉,下巴冲着桌上的碗筷一扬:“你不说你饿了?”
蒋纯羽点头,微笑:“嗯对,我是饿了。这不是在吃吗?”
程澈伸手想把她的脚拂下去。
她却猛地一踩,当然力度把控着。
“程澈,你喜欢我。”
不仅喜欢我,还喜欢的要死。
否则他那么心疼自己干什么。
程澈沉默了。
半晌薄唇开启,直视她,指骨轻轻敲了敲桌子:“饭还到底吃不吃?”
蒋纯羽饭量本来就小,等待碗筷上桌的时候就已经被投喂了水果和牛奶。
她偏头明艳的笑:“不吃了。”
话音刚落地,程澈就起身。
在蒋纯羽以为他又会像上次那样逃脱的时候,这次,是直接被程澈拉着手臂倒在了沙发上。
男人眯着眼,气息开始危险。
“知道大半夜让一个人男人带你走意味着什么吗?”
蒋纯羽看着压下来的身影,擡头勾住男人脖子,把他压得更向自己:“知道啊。我们娱乐圈的人都这样的啊。看对眼了睡一夜,所以,程澈,你有感觉的对不对?”
她主动送上自己的唇。
这个夜晚,注定难眠。
沙发上叠在一起的身影,暧昧又粘腻。
程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但等自己想起身的时候,早已经被撩拨的没法抽身。
女人的触感太柔软,声音太媚,蒋纯羽太懂的如何让人沉迷堕落。
只是当冲破阻碍的时候,他才浑身一紧。
他握住她下巴,语气凌厉:“你骗我。”
她根本就不是随便的人。
蒋纯羽潮红的脸,咬他手指道:“不骗你,你怎么上贼船。”
不然按程澈这冷的要死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蒋纯羽不想等。
程澈脸色一瞬间白,一瞬间青。
到最后,是蒋纯羽翻了个身,换成上位,女王般的气派对着身下人讲。
“其实一直想对第一次的失礼赔礼道歉,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礼物。倒不如把我自己赔给你。”
蒋纯羽没后悔过。
第二天起床,吃着他做的早饭,看着程澈换下带血的床单。
“今天还做工?”
“嗯。”
“能休息吗?”
“不能。”天塌了也不能耽误蒋女王去拍戏。
程澈无言。
最后拿保温桶给她装了菠菜猪肝补血汤,他大清早起来熬的。
“拿着。”
临下车,蒋纯羽看着保温桶,“一次性的吗?”
他擡眉:“什么?”
蒋纯羽眼光描过程澈喉结上的红痕:“喝完就没了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越过身子,拿起她的手接住。
“不是,一日三餐有。”
说有,就是真的有。
助理看着那么帅的男人,每天风雨不动的过来送饭,脸红的不像话。
她噔噔跑去问蒋纯羽:“姐,你是找了张长期饭票吗?”
蒋纯羽化着妆,笑了下。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自己找了金主。
可谁能知道,此饭票非彼饭票。
下了戏有人来接。
想吃什么了有人做。
程澈住的屋子不大却温馨。
那时外面下着雨,她躺在沙发上,撸着前几天在剧组里收养的可爱流浪猫,问:“我们这算什么关系?”
程澈从外面收了衣服回来,回她:“这得问你。”
凭借《等红酒》夺得最佳女演员的那一天,蒋纯羽站在台上,激动的说不出话。
她说:“雾子是一个很令人心疼的角色。当初看到剧本,我觉得雾子就是我。年少出道,有过迷途,回望深渊,不知前路。雾子沉溺酒瘾,蹉跎岁月,从此一蹶不振。很多人说我为什么演得那么真,把观众看得入戏,自己却出戏那么快。我想说,我跟雾子最大的不同,是我有一个坚强的后盾。我也很感谢他,在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发表完那场获奖感言,媒体闻风而动,纷纷猜测是蒋纯羽有了新的感情动态。
她也直言不讳,抱着奖杯在后台承认了这一点。
好事记者问:“你上一段绯闻闹的轰天动地,不怕重蹈覆辙再次失望吗?”
蒋纯羽愣了下,随之释然而笑:“是他,我就不怕。”
信任有时候就是来的莫名其妙。
记者们有恭喜的,有暗讽的,她全然接受。
等到庆功宴结束,她溜出后场,擡手捂住男人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程澈站在路灯下,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他灭掉手里的烟,转身,从袋子里拿出平底鞋。
程澈蹲下,让她手扶着自己宽肩:“幼不幼稚?”
她擡脚,让人帮他取下白皙脚腕处的绑带。
“我幼稚,那你去找不幼稚的好了。”
程澈哼笑了下:“说不得。”
“那是,我可是影后了。对了,我在里面讲的话,你听到了吗?”
她对他,小骄傲,小任性,小确幸,一股脑的全展露了出来。
程澈帮她换好鞋,站起来,看着她说:“听到了。”
她仰头,眼里有星星:“你说我们的关系得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怕我再次被流言伤害啊。程澈,原来你真甘心当我背后的男人啊。”
他默默勾了勾唇角:“谁说的。我只是擅长待在后厨而已。
蒋纯羽挠了挠他手心:“嘴硬,话少,脸冷。要不是我穷追不舍,你还不知道被哪个女人骗了去呢。”
程澈:“骗不走。”
她穿着平底鞋,抱着男人粗壮的手臂。
“那就是只能我骗?”
“嗯。”
“你发誓。”
他不理她时不时发的疯,只牵着她的手,朝着车走去。
“行了,回家。”
她逗够了,冲人笑。
“今晚有夜宵吗?”
“想吃什么。”
“低热量低脂的。”
“对不起,办不到。”
“程澈,我是你女朋友,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她撒着娇,和爱人朝着家走去。
这一走啊,从此就是一辈子。
地上落下的两人影子,就再也没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