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景一头雾水,却还是下意识地想拉住这个突然出现的怪老头,不过老头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动作却不见半点迟缓,顾晏景本就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有些失神,还陷在愧疚和后悔之中,猛地向前一拉,却连老头的袖子角都没有摸到。
“殿下,他是药王谷的谷主,您放心吧,这些日子都是他在为陛下调理身体。”苏名连忙上前为顾晏景解释老头的身份。
顾晏景怔楞地点了点头,就要往皇帝身边走,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反应过来了苏名方才话中的不对劲之处,他转过头,微微眯起眼睛质疑道:“为何说药王谷谷主近来一直在为父皇调理身体,父皇怎么了?”
宫内本就有御医,什么样的情况,父皇会将药王谷的谷主召进宫中侍候,只怕父皇早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而太医院的御医却对此情况束手无策,只有这样,父皇才有可能会将药王谷的人召进宫中随候。
苏名的脸上却浮起了为难的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最后他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推拒道:“还是等陛下醒了,您亲自问陛下吧。”
顾晏景自晓帝王身边人的难处,也不再逼问,转头继续往屏风后迈步,看着药王谷谷主把着皇帝的脉,眉头逐渐攥紧,他越看越有些害怕,焦急地颤声问:“父皇到底怎么了?”
药王谷谷主从带来的木箱子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往皇帝嘴里塞去,做完手上的事,他才慢慢直起身,转身将手中的药丸重重地抛到了顾晏景的怀里,不愉地开口怼道:“现在知道关心了,你方才气他的时候可没留情。”
他好不容易才稳住皇帝的身体情况,如今被这傻小子一气,皇帝的身子反倒是比前段时间还要差了,他吹胡瞪眼地瞧着面前的顾晏景,恨不得将人立即撵出去。
顾晏景本就悔恨不已,他气自己方才为何要说那些话,如今听着药王谷谷主明晃晃地嫌弃,他内心的自责就更深不已了,他红着眼眶,低声对着谷主恳求道:“谷主,求您告诉我父皇到底怎么了?”
苏名顾忌着皇帝并不敢将皇帝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可到了药王谷谷主这儿,便没了那诸多顾忌,他冷冷睨了顾晏景一眼,阴阳怪气地冷哼开口:“连自己的父亲中毒已久都不知道,你这儿子不知道是怎么当的。”
“中毒?”顾晏景猛地拔高声音,重复着自己从话中听到的重点。
见面前的谷主并不乐意搭理他,他实在是太担心皇帝的身体情况了,只能拉下脸来继续问道:“为何?”
药王谷谷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上哪知道去,我进宫时,皇帝体内就已经积累了不少毒素了。”他越说越气,直直地朝着顾晏景就骂,“要不是你突然来这一遭,我已经将皇帝的身体情况稳住了。”
顾永宁还想再问,就被后方传来的皇帝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多谢谷主搭救,是朕没遵医嘱平心静气,怪不得他。”
听到皇帝出言为顾晏景解围,药王谷谷主的面色才稍稍好看些,他才不愿掺和进这两父子之间的事中去,弯腰提起床边的木箱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去。
顾晏景听到身后的声音,猛地回头,眼中泛红的眼眶已经蓄起了泪光,他有些不敢看床上躺着的皇帝,只敢远远地站着僵硬地垂下头。
“过来!”皇帝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倚在榻上,瞧着面前人的模样,轻咳出声将人唤到自己跟前来。
顾晏景踌躇着上前,低着头,避开皇帝的目光,喉结慌乱地上下滑动,愧疚地出声:“父皇。”
皇帝艰难地擡起手在身侧轻轻拍了拍,示意顾晏景坐下。
顾晏景低头垂眸将皇帝的动作尽数收入眼中,他小心翼翼地缓步移到了皇帝身侧坐下,鼓起勇气擡头看着皇帝,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声音沙哑地对着皇帝说:“父皇,是儿臣错了,您的身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中毒?”
皇帝却只是倚在榻上笑着摇了摇头,像小时候安慰他一样,拍了拍他的头,咽了咽喉中残存的血丝,“晏景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事,父皇当年若是有你一半的勇敢,我们一家人便不会如此,是父皇害得你们活得这般累。”
对于中毒一事,皇帝始终未曾言语,因果皆系他身,今日的苦果都是当年他自己结下的,他已经对不起太多人了,哪怕知道身上的毒是谁的手笔,他也不愿对人透露半分,这便当做他的弥补吧。
顾晏景看出了皇帝的避而不谈,微微皱起了眉,想要继续追问,却被皇帝摆摆手制止了,他不解地望向皇帝,皇帝撑着仅剩的力气开口道:“去帮朕将你阿姐叫进宫,朕有事要嘱咐你们。”
“去吧,朕累了,想歇会,等你阿姐来了再将朕叫醒吧。”
皇帝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气力,躺下身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