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朗月(2 / 2)

观棋 八两猫 2142 字 6个月前

还未缕清面前女子的身份,就瞧着对方笑着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丝毫不顾及男女大防,他也只得应声,规矩在女子对面坐下,刚坐下还来不及开口询问,手边就被推过来了一盒棋子。

“卢公子,你出身徐州卢氏,想来六艺八雅定是不在话下,只是不知公子可愿与我手谈一局。”顾永宁虽是这般问道,可却直接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之上。

本还不知对方的身份,可这黑子一出,他却隐约猜到了对面女子的身份,昔日祖父在朝为官时,便时常进宫与先帝手谈,祖父在教习他棋艺时,便曾提到过先帝有一张棋盘可堪精绝,这棋盘倒是与寻常无异,妙就妙在那数颗棋子之上,这盘中棋子经人手,会在原有的颜色上稍有变化,就如同刚刚对面那位小姐放在棋盘上的黑子,此时被外面的阳光一透,黑色的棋子开始已经泛着悠悠蓝色了,对方能将这般珍品随意把玩在手,想来只怕是宫中的人,但观其年纪,不可能是陛下的嫔妃,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当朝安庆公主,陛下的爱女。

“不知公主殿下在此,谨琛冒犯了。”卢谨琛并未回答对面女子抛出的问题,反而是起身朝着她行了一个周全的礼数。

“卢公子,不必拘礼,今日请公子来,要论的不是国事,而是家事。”顾永宁自顾自的又下了一颗,瞧见卢谨琛拘礼的样子,出声解释道,只是这一解释倒更让卢谨琛疑惑了。

“殿下的家事便是国事,在下不敢妄言。”卢谨琛恭敬拱手回道。

“今日本宫要与公子论的,就是公子的家事。”顾永宁伴随这此话再落下一子,这棋盘之上虽无对手,却已见杀伐之像。

“公子坐吧,此事非一言可言尽,本宫可不想扭了脖子。”说完她便拿起手边的金锤在桌上的小钟上轻敲了一下。

屋前的珠帘再次被人掀起,只见方才下楼请人上楼的姑娘带着身后的两名侍女进屋,素影侧身让身后侍女上前将备好的茶水糕点放于桌前,她又亲自拿起桌上的茶壶为对坐桌边的两人斟茶。

见这般,卢谨琛便明白今日步步试探,这位姑娘所言的两句话,若是第一句毕他就答应上楼一见,便是个冲动莽撞、不懂礼数之辈,这二句,以江氏一名再邀,若是他有半分不情愿,撇清关系之意那他便不配上楼进这雅间,面见面前的贵人,进了这雅间也是试探未停,一进门主人默不作声,任由他自己在这屋中自处,若是他刚进屋肆意打量,便是个满心权衡、逢高踩低之辈,最后的试探便在那棋盘之上,若他未曾从这棋盘之上识出面前女子的身份,那他便是蠢笨驽钝之人,自然也就不配坐下听公主口中之事。

“公主殿下,您与姑母相熟?”接过素影递上来的茶点头一谢,然则却未曾动过桌上的杯子,只避开直视对面女子的面貌,温声开口问道。

“不然,本宫并不识得卢夫人,本宫此举为的是江淮。”顾永宁端起茶轻抿一口,望着对面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决定用眼前人,顾永宁便不欲与他兜圈子,朗声直言道:“当年卢夫人不惜断绝关系也要嫁给宣平侯做妾,自此你们徐州卢氏对外便再没有提起过这位女儿,多年来,卢夫人也未曾与卢家有过联系,但本宫料想,卢氏虽然离了京都,但绝不会是那也蔽明塞聪之辈,定是能知道卢夫人当年诞下过一子,宣平侯为此子取名为淮。”

卢谨琛对于顾永宁知道这些一点都不觉意外,当年的事虽然知之者不多,但若是有心人特意打听,想要得到这些消息也并非难事,况且对面这位乃是当朝公主,想要知道这些事不过易如反掌,他只是不知道多年前的事为何今日要重提,他这个表弟又有什么事能劳得当朝公主出手相帮。

“公主殿下长目飞耳,您口中的确是卢家旧事,只是这些年,姑姑未曾与家中联系,家中长辈虽然惦念,却不欲打搅姑姑所求生活,谨琛确知姑母有一子,但这些年却是从未见过。”卢谨琛点点头如实说道,本就算不上秘辛,只是背后妄议长辈实属不该,但尊者面前也不该问而不答,君子尊君重长,二者权衡之下便也是能答的。

顾永宁继续道:“可你家应当不知,这卢夫人嫁进宣平侯府后过得并不好,有正妻压在头上,她又不得宣平侯偏宠,卢夫人自是不屑那些争宠手段,但这无宠在那侯府后院中只怕是连下人都能随意欺辱一番的,这些年卢夫人的日子过得是极为艰难的。”

望着卢谨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顾永宁笑了笑,她自是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续上了方才的话,“公子是想说,卢夫人毕竟为宣平侯诞下了一子,这公子哪怕是庶出,也算得上是侯府的主子,定不会眼见自己母亲受辱而不管不顾的,宣平侯哪怕看在这二公子的份上也不会薄待卢夫人的,可本宫要是告知公子,此桩婚事本就是一场以命为酬的算计呢?”

“公主何出此言?”

“当年宣平侯的大夫人在婚后诞下了宣平侯嫡子,宗嗣有继本是一桩好事,可坏就坏在这位嫡出的公子却身患奇病,宣平侯和裴夫人多出寻觅神医奇人为其治病,后从幽州觅得一种蛊毒,此种蛊毒名曰‘至亲’,只要将此蛊重在血缘同脉的男子身上,那么便可以以一人之命为另一人续命,只是到底是蛊毒,阴狠毒辣,这毒会让供养精血那人耗尽气血死在及冠之时,后不久,宣平候就迎了卢夫人进府,诞下了江淮,这个中联系,想来不必本宫多言,依着公子的聪明才智,定是能猜透的。”

顾永宁点到即止,不再多说,讲了这么多话,她也有些渴了,端起手边已经变得温凉的茶慢饮了几口,觉察着口中的凉意,她自嘲地笑了笑,要是那人在,应该是不会让自己喝着冷茶的。

对面的人被顾永宁的话惊得忘却了礼数,直愣愣地盯着她,面上表情虽未大动,可眼底翻涌的情绪剧烈一颤,他忍住自己的情绪,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强行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声音中带有颤抖,“您既是为着表弟来找我,又告诉了我这事,想来您定是还有话要与我说的吧。”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顾永宁赞叹出声,她已经不会为这段往事伤心了,眼泪在人命面前算得上什么,她不会为江淮流泪,只会为他取来活命的机会。

“本宫有一计,可救江淮性命,公子可愿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