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语焉不详,很难想象她这里所提及该有的样子是否暗示什么。出于演员的素养,迟衡只是平静的擡起头,眼神疑惑地看向她。
“谁?”
邢云没立刻回答,只是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让他有些心下发毛。少顷,她浅浅的勾出了一个微笑。
“没什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朋友。”
图书馆内只能听到翻页声和非常细微的说话声,在这种略有些压抑的环境下,她的回答把刚刚的问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更让人忍不住就想探究一二了。
没做两道题,迟衡还是顺着话头问了下去。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刨根问底已经属于亲密度更高的一个举动,现在也是判断他是否已经被她接纳为可信任的人的状况。
某种程度上,这个阶段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和过去。
可邢云的表情平静得过分,只那双眼里,如同盛满了暗夜的星辰,让人与她对视一眼,就能坠入那温暖而悲哀的情绪。
“很普通的烂好人。”她擡起头的时候,眼眸里有破碎的流光。
这种话,到底表示什么,不言而喻。
但这种在她身上,比起以往来说浓烈得多的情感,也不过外放了一瞬,再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带半分感情的盯着他。周围连空气都安静下来,迟衡也没出声,两人就这么面无表情的面对面对视着,像是比赛谁先眨眼谁就输一样,谁也没有移开视线。
最后,邢云只是将垂在眼前的发丝撩到脑后,然后状似无意的开口。
“我有时候在猜,你是不是一个演员,才能把他的七八分模样模仿的这么相似。”
这一句话,直接打破了两人干瞪眼的局面,甚至像是突然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扔了一颗手榴弹一样,震的迟衡也眨了几下眼睛,甚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
“开玩笑的。”
即使她漫不经心的圆了场,一时也让迟衡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在图书馆自习的两人,在这之后都是针对课堂知识点的一问一答,仿佛之前含沙射影的交谈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午餐时间,两人也在食堂面对面落了座,迟衡忽然开了口。
“如果我是一个演员,你会和我怎么相处呢?”
邢云一只手正拿着纸巾擦着汗,另一只手还拿着筷子夹着拉面,听到他的话后稍擡起头,认真打量了他一眼。
周围全是吵吵嚷嚷的声响,有锅碗瓢盆敲击的金属声,也有闹哄哄的各自在交谈的人声。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能让人忽略。
“不怎么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极为绕口又模棱两可的回答。
迟衡也看了她一眼,之后就默不作声地继续扒饭。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之后也如常,自习后就一同上课。
但只是第一天的同进同出,同班的同学就已经带着八卦的神情,在两人踏进教室的时候,了然一笑。迟衡虽然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关注,但也不会反应过激。
但在下课之后,宿舍前听到的一席话,还是让他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一起自习一起吃饭一起上课,这难道不是在谈恋爱吗?!虽然上课不坐一起,但据说他们自习和在食堂吃饭都一起啊!虽然不是看星星看月亮,但学霸的爱情难道不就是一起学习吗?!”
门刚打开,就看到范魏诚还慷慨激昂的伸着手,隔壁宿舍几个人的视线齐齐落在自己身上,迟衡温和地冲他们笑了笑,然后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就把门反手关上溜了。
身后范魏诚到底在呼喊什么,他也是听不清也不想听清了。
等到他气喘吁吁的跑到体育馆之后,已是傍晚,远处还能看到夕阳坠入山峦的红色霞光。
他循着门口的牌子,直到看到武术社门牌后,停下了脚步,打开门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影坐在训练用的软垫中央,待那人回过头来,果然是邢云。
她依然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但可能是因为那一身规整的道袍,比起清晨她的运动系装扮,此刻的她整个人都仿佛透着一股“煞气”。
“脱鞋,上垫子。”
她跪坐在训练用的软垫上冷淡的开口,身形如高山,如松柏,自有一股浩然之气。
“先热个身,今天进行体能训练。”
她目光冷凝,毫无温度的发号施令,让迟衡恍惚看到了几年前,在片场对自己冷漠至极的恩师,而他也仿佛仍然是个在片场挨骂会“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迟衡一路扶着楼梯的扶手,爬到了宿舍门口,开了宿舍门之后,也不管范魏诚是什么眼神,只是小心翼翼的坐上了凳子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跑哪去了?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样子。”范魏诚刚从阳台走进来,看到迟衡这一副虚脱的样子,倒顾不上八卦,反而急着看了一眼迟衡的脚踝。
“我脚没事,就是做了几组体能训练,脚软站不住。”
迟衡认真地揉着腿肚子,也没发现室友忽然发光的眼神。
“你会去训练?果然晚上是找邢云去了吧?”范魏诚又忍不住搬起小板凳坐到迟衡的对面,甚至手上还不忘捞起自己桌上的瓜子和“肥宅快乐水”,一边嗑瓜子,一边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迟衡。
迟衡心知这回避无可避,索性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承认了。
“算是。”
“那你和我说说,你们俩现在成了吗?”
“没。”
“都一整天粘在一起了,还没成,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啊?”
范魏诚此刻非常像告白现场的起哄人员ABC,就差喊出“搞快点!搞快点!”了,但迟衡还是十分稳重的摸了摸鼻子,思考了几秒,然后说出了一个和他预期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疑问句。
“……大佬和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