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的笑容扯得更大,脸上的肌肉完全挤在了一起,也许在他的思维当中笑容的灿烂程度和友好程度是成正比的,所以现在他尽可能的扯出了一个......极限大的笑容。
看起来十分令人不适,沉良甚至忍不住向后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中介:“您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不是人类呢。您一定在开玩笑。我当然是人类了。如果不是人类,我是什么呢。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了。”
沉良:“ok收到收到。”
两人关于工作问题的磋商还在继续。沉良对于那些非常诱人的工作表现出了很大的迷惑,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这种都能算工作?它怎么能算一份工作?一个是这种工作都能赚这么多钱?凭什么?
她不理解,真的不太理解。
但对于从事这些职业,沉良表现出了相当的抗拒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因为怎么看彩票中奖人和富豪都十分让人心动啊,这种职业是能抗拒得了?但是她就是心如止水,好像已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之后又出家修了十年的道,一颗心早就已经冰冷平静。
最终,沉良选择了动物饲养员这个职业。在她看来这个应该是之前那个扮演动物的代餐。
尽管她的求职中介极力反对,一直说这种工作本来没有存在的必要,一定是他工作的失误才让这种本该淘汰掉的工作重新出现在宣传单里面,但沉良还挺高兴的。
“没事。”她说:“我看见这个动物园还有配套的车辆呢,既然有车那我过去还能兼职去汽修组,我喜欢修车。”
于是,沉良开始工作了。
今天是她上班的第一天,沉良要去动物园报到,然而等她来到动物园门口,在那里站下的时候,她忍不住看了看地址,又看了看大门。
天地良心,没见过烂尾楼一样的动物园。而且这个动物园的大门虽然摇摇欲坠,但是又死高,她根本看不见动物园的名字,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三”,而且因为这个招牌太烂了三的最后一横上装的彩灯条已经掉下来了一半,颤颤巍巍的挂在空中。
沉良:......
她觉得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了,迈进去的每一步都非常艰难,甚至不断在说服自己“来都来了,来都来了,看一看吧”。
来和她接洽的是一个......马赛克脸的男人。两人简单对了一下信息,确认无误之后,就给沉良找了一份动物园园区的地图,给她在一个场馆画了个圈,告诉她这以后就是她负责的场馆,在沉良说话之前,这个男人快步走到工具间,在里面翻找出水桶拖把等工具,一把塞给沉良,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动物园的员工了。”
然后他走进了工具间,从里面关上门。
沉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
沉良:???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拉开工具间的门,因为她用力过猛,工具间的门发出一声可怜的悲鸣。
拖把,扫帚,簸箕,抹布,水桶,铲子。
除了各种各样的工具,这里面再无其他。马赛克脸的男人凭空消失,沉良觉得自己瞳孔地震,但同时她也能感受到,这并不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唯物主义逻辑三观收到了震撼,而是有一种想要立刻向某人或者某处汇报自己看到什么东西的冲动。
咦?汇报?为什么会想到用这个词啊?
不过这不重要!
沉良抱住自己的头,宛如世界名画《呐喊》,高声呐喊:“衣柜真的能穿越!《纳尼亚传奇》是真的!”
然后她自己也冲进了工具间,从里面把门关上,兴致勃勃的等待穿越。
572个数字过去了,无事发生。
沉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紧张又兴奋的向外看。她依然在动物园里,不远处就是她刚才因为过于激动被扔的东倒西歪的水桶和拖把。
穿越纳尼亚失败,sad
锁上工具间的门,还折了一段树枝过来把门给插住,沉良在工具间前面立了一个简易的“危险”标识牌,然后收拾起自己散落的工具,按照地图的指示前进。当然这个前进并不是直线前进,因为动物园内空无一人,她一路上招猫逗狗,和每一个看到的毛茸茸或者不毛茸茸打招呼,偶尔会得到非常热情的回应,这会让沉良雀跃到跳着走一小段。
不知道我管理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毛茸茸呢?
她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猫科?犬科?鸟类?啮齿类?
别的也很棒!刚才看到的环尾狐猴真是可爱,她还喂它吃了香蕉,环尾狐猴真是太有礼貌了,吃东西拿东西都是慢慢的,哪里像峨×山的猴子,简直是土匪。
怀着欣喜又忐忑这样的心情,沉良推开了场馆的大门。
光从里面突然溢出来,随之涌出的还有金色的风。
突然冲出来的风,带着柔和又爆烈的气息,仿佛撕扯着什么东西,水豚耳边甚至都听见了尖叫声。眼前的场景随着金色的风不断在被瓦解,它们分裂、剥落,最后变成一根又一根的线条,扭动的粗毛线,带着柔软又温暖的温度,飞快的重新编织,然后再被风撕碎。眼前的光明灭交叠,一下是动物园场馆,一下是浓重深邃的黑。那流动的深黑如同窥伺深渊的眼,又像是深渊本身,仅仅是注视一眼便叫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场角力,站在对抗的中心点,沉良自己动弹不得。两边的力量都将她拉向自己,这股撕扯并不非常令人痛苦,但却有一种“分裂”感。
好像,她要被撕成两个部分一样。
这还了得。
她握住了手中的拖把,先横扫过金风,把它一拖把打回场馆内,勾脚砰的关上门,然后一手水桶一手拖把,左右开弓抽毛线们大嘴巴子。
一边抽,一边说:“拉、拉、拉、拉什么拉,把人(随意的三园俚语)都快、都快、都快拽开了,还拉,还拉!”
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一次重击,甚至有时候会把编织起来场景重新击打出裂痕,那些裂痕复原飞快,然而在彻底复原之前,下一击已经来了。
沉良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对于拖把的应用为何如此出神入化,这些动作已经因为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和辛勤劳动刻入了她的本能当中,就像吃过酸柠檬的人看到柠檬就会酸涩得分泌口水。同样的,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出了一个奇怪的词语,这个好像就是脱口而出,并不需要经过大脑,她打人的时候情绪激动,偶尔就会说出一些不太好的话。情绪发泄结束,那些有点蔫头耷脑的毛线也终于重新将场景彻底编制完成。沉良这一次重新推开门,这次开门方式正确,无事发生。
场馆的顶部是玻璃材质,光能透过那些特意制作过造型的异形玻璃透进来,又亮又好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水池,蓝盈盈的,波光粼粼,水极清澈,能看见水池壁上那些瓷砖的缝隙。
但是她没看见这池子里有什么动物啊。
沉良缓缓走进去。她很谨慎,甚至下意识地把反手握着,这样有什么突发状况,动作更顺手,也更容易应对,而且不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
她脚步轻轻,谨慎靠近。
靠近自己的这一边,仅仅靠着池壁的池底,好像有什么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着光。沉良没有继续靠近,她想到了刚才的金风,于是站着不动了。
沉良:“自己出来,放弃反抗。”
那光无动于衷。
于是沉良从水桶里找出一把铲子,对比了一下角度,打算尝试一下把标枪运动和高尔夫球运动结合在一起,用标枪的动作让这把铲子“一杆进洞”。
在她蓄力起手的时候,沉静的水面动了。
水波的声音轻轻拍打过来,一些水因为涟漪击打在池边,稍微漫出来。
那团光正在靠近,缓慢的,谨慎的,最后划拉一声,一个金色的脑袋从水面探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身上,水珠滑过他的额头、眉毛、宝石般的眼睛、鼻梁,嘴唇,最后在下巴上滴落。
那是个美丽的人,甚至因为过于美丽,产生了一些雌雄难辨的非人感。
沉良呆住了。两人对视了半晌,那个美丽的脑袋在确认了来人是谁之后,又从水中探出一部分,这次沉良确定他的性别了,胸肌再饱满也是胸肌。
“你呆住的时间可是有点太久了。”趴在池边的男人说:“这样下去,靠近的时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摔进水中的。”
一件艺术品。
这个生物简直已经脱离了生物本身的范畴,他身上几乎找不到瑕疵的点,完美得脱离了生物的概念。
美丽得叫人失语,他本人对于沉良因为震惊的沉默也非常满意,托着脸颊,另一只手向她招招:“我们为什么不离得近一点说话呢?靠我近一点吧。”
沉良动也不动。
半晌后,她抱着头发出尖锐的爆鸣!
“开什么玩笑!”沉良尖叫:“不是说没有动物扮演这个工作的吗!不是说没有的吗!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啊!你一个男人在这里假装......”她卡住了,跑出去看了一眼场馆门上的牌子,看清楚这是什么馆,又快速的跑回来继续尖叫:“假装鱼类!还是写海妖馆!好家伙那我也要去扮演水豚!”
而且还要告求职中介欺诈!
西八呀!!!
海妖:......
海妖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头,喃喃:“期待你对我的美貌产生什么别的想法,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天真了。”
海妖:“但是有一点,我不是人类。”
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手一撑,坐在了池沿上。那条巨大的金色尾巴显露出来。
“你看。”他说:“我真的不是人类。”
沉良这次凑过来了。她好奇地端详那条过于美丽的尾巴。
这样的靠近,这样的赞叹,总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抚慰了海妖。
“你喜欢我的尾巴吗?”他轻轻地凑到沉良的旁边:“你想摸摸看吗?”
在动物园内不可以随意给动物喂食哦,这样对动物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