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涛冷冷地道:“与其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倒不如现在就让他早登极乐。这样一来,好歹他的妻女,还能得到一具全尸。”
言下之意便是,擅自离队者,便是叛徒。
众人被姜涛的魄力所慑,再不敢提离队的事。
而姜涛也顺势下达了杀令,敲打他们:“我们李家,不要懦夫!”
诸君懂了,姜涛如今是私兵领袖,谁敢忤逆他的意思,那么往后就只有死路一条。
姜涛心狠,他决不允许私兵的秘密被人透露出去。
他会杀了所有跟他作对的人。
因此,军士们只能听命,只能老老实实应征大月国修缮皇陵匠人一职,为姜涛的大业添砖盖瓦。
他们,回不了头了。
姜涛尽职尽责办这一桩修缮皇陵的事,才过了半个月,他就招募了两三千可以修建皇陵的匠人。
这事儿办得漂亮,了了皇帝一桩心事。
米面油盐、木料沙石源源不断送入工地,养活姜涛手上的人。
另一边,姜萝也在暗地里花钱订购大批的木炭、硝石、硫磺。她把这些年经营所攒的家底,全花在了这上面,她要赌一把大的,她要为自己挣一个将来。
初夏的时候,姜萝筹备妥当,终于给皇帝递上了探问的折子。
许久不见三女儿,皇帝心里也甚是想念。
寝宫内,药膳的苦味与龙涎香混淆在一块儿,渐渐侵入肌理,人好似老了十多岁。
姜萝给皇帝请安后,亲手端了药汤来喂父亲喝。
皇帝的病愈发重了,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病态。
偶尔看到姜萝,他也会有一丝父亲的温情善意,对她嘘寒问暖,问苏流风待她怎样。
姜萝一五一十答了,态度满是恭敬与孺慕,如同一个真正孝敬父亲的孩子。
药汤一口口喂下了,皇帝愿意让她喂药,这是对于姜萝的奖赏,也算是天家的信赖。
然而,姜萝今日来见皇帝,不止是为了扮演一个乖女儿,她还有要事要做。
姜萝心不在焉的模样,自然瞒不过慧眼如炬的皇帝。
老皇帝笑了声:“阿萝在想什么?”
姜萝忙放下药碗,诚惶诚恐地道:“儿臣在担心父皇。”
皇帝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重病,和蔼可亲地安抚了一声:“朕没事,人老了,总会有个头疼发热,养一养便好了。”
姜萝没有应声。
少顷,她撩裙,对着皇帝跪了下去,“可儿臣担心的是,朝中有人不想让父皇病愈。”
这话说得敏锐,令多疑的君主微微眯起了眼眸。
皇帝仿佛能看穿姜萝的内心,寒声问:“阿萝,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儿臣知道。”姜萝下定了决心,“儿臣手上的线人来报,大皇兄掌了三千李家私兵,埋伏于修缮皇陵的差事里。他养着那些鹰犬,吃父皇的粮食,花父皇的银两,享受了天家的恩情,最终的目的……却是弑君。”
“放肆!”皇帝很可能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因此他只说姜萝狂妄竟敢妄议皇兄,却没有怪罪于她。
“父皇,此事千真万确。”姜萝再次擡头,已是热泪盈眶,“大皇兄其心可诛!”
“若是朕听信你的话,下令缉拿那些扮作工匠的军士,岂不是坐实了大儿子的狼子野心?天家父子相残,说出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天家颜面最重,自然不能贸贸然动手。”姜萝也知道,皇帝按兵不动这么久,或许就是没想到如何绞杀姜涛手上的势力。
看在李蕖的面子上,他还想给这个冥顽不灵的孩子一个机会,劝他浪子回头。
最要紧的是,李家刚被皇帝赶尽杀绝,他不好再暴露那一批李家私兵的事,也不能当众挑明姜涛的野心,让天下人以为这个刚刚失去母亲和舅舅的孩子,是因为苦衷以及冤屈而选择弑君。
到时候,皇帝会成为野心勃勃的暴君。
他的罪孽流入民间坊市,定变成一桩丑闻。
皇帝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为姜涛遮掩。
姜萝早猜到父亲的心思,她从容地道:“父皇,若儿臣有一计可献呢?”
“你说。”
“要是那群匠人死于皇陵坍塌事故,而大皇子姜涛受手底下的官吏蒙蔽,采买了品质劣等的木材石料才酿成大错呢?您可以借故生气,革了大皇兄的职,明面上让他闭门思过,实则圈禁这等狼心狗肺的逆子。您以为,此计如何?”
饶是深谋远虑的皇帝,也不得不说姜萝这一手办得漂亮。
皇帝放下心来,语气和缓了不少:“皇陵该如何坍塌?”
“儿臣已经购置了数百斤的火药用料,不愁炸不穿那一座石墓。”
皇帝声音发冷:“原来你早有预谋。”
姜萝低下头:“儿臣不敢。”
皇帝明白了,三女儿有勇有谋,她分明不是一个好摆布的乖孩子。
她要是男儿身便好了,那么皇帝对于储君,或许会有更多的选择。
皇帝嗓音涩然,问:“阿萝,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
姜萝紧绷的线终于在这一刻松开了,她的衣裳被汗浸透了,紧紧贴敷于脊骨之上。
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有了和父亲谈判的筹码。
姜萝前所未有的坚定,她朗声道:“父皇,我不愿任人鱼肉,我想要活着,想要天家施舍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