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姜萝只是孩子心性,她嘴里的喜欢转瞬即逝。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他怕她有朝一日……会后悔。
苏流风羞赧地避开了姜萝的目光,耳根已然泛起潮红。他又想坐回桌边喝茶,能避一时是一时。
只是,还没等苏流风走,男人骨相嶙峋的手腕就被姜萝握住了。
姜萝皱眉:“先生,你在躲我吗?”
“没有,我只是……口渴。”苏流风尽量平心静气说完这句话。
“你方才为了陪我吃热锅子,都冲两趟茶了,还喝不够啊?”
“嗯……天气燥热。”
睁眼说瞎话。姜萝拿他没辙了,她叹一口气:“夫君讨厌我?”
苏流风惊道:“绝不是。”
“既如此,你天天避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怕阿萝讨厌。”
“讨厌什么?讨厌你吗?怎么可能!”姜萝下地,倒了一碗茶,亲自端给苏流风,认真地说,“您很好的,能不能不要总是妄自菲薄啊?还是说先生其实很坏心眼,就是想从我嘴里多骗几句夸赞你的话?”
“没有,我有自知之明……”苏流风要被姜萝逗红了脖颈,接过茶,要喝不喝。
其实他确实喝够了,方才只是局促间想出的权益之策,只为了脱身。
苏流风明白了。在这段情缘里,他一直把自己放得很低,等姜萝施舍与眷顾。
他本以为得到的很少,可姜萝却慷慨,给了他很多。令苏流风望而生畏,又诚惶诚恐。
导致他无以为报。
不知该做什么好,又该怎样讨姜萝欢心。
姜萝不打算饶了苏流风。她嬉皮笑脸地说:“苏哥哥于我而言,有很多长处呀。长得好看,身段也好,年轻有为,还很宠爱内人。”
她每说一句,苏流风的心神就不宁一刻。心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
他担不起姜萝的厚爱,他怕自己不配。
在苏流风出神的时候,姜萝已经掰开他手里捏得死紧的茶碗,莽撞地拉他躺下。
苏流风躲闪不及,足下一个趔趄,已经单膝磕跪在床边。
他没有退路,也不想让小姑娘难堪,只能硬着背骨,小心躺到床上。明明床架垫了许多层褥子,但他仍觉得硌人,平直横陈于被褥间,尸体一般动都不敢动。
苏流风躺下了,姜萝也如同一条泥鳅似的,呲溜钻进了被褥里。
她的欢喜难以抑制,孩子气的,觉得好玩。
她和苏流风坦诚相待,终于不必设防。
每回床中央累起高高的墙,不是在欺负苏流风,而是在折腾她自己。
姜萝明明很想看着先生入睡啊,这样她会很安心。
如今,美梦成真了。
姜萝侧起身子,借着床帐里的灰蒙蒙的光,以杏眼勾勒苏流风姣好的眉眼与唇峰。
她弯起小指,继而小心翼翼勾住了苏流风的指骨。
然后,姜萝像是不满足一般,拉住郎君的手,教他往她的方向试探。
绕过腰窝,隔着纤薄的一层寝衣。
被子底下,姜萝纵容苏流风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上。
郎君的掌心冰冷,刚碰上女儿家纤细的腰肢,指腹就微微发颤。
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很快,苏流风蜷缩手指,想往后躲。
“别逃!”姜萝却强硬地摁住了他。
小姑娘语带埋怨:“先生,我就这么不招你喜欢吗?”
“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就老实点!不抱紧我睡,被子要漏风的。”
她很体贴,给了苏流风十足的借口来冒犯她。
姜萝还想苏流风拥着她睡呢,但她知道,苏流风要一点一点教,太着急怕是吓到他。算了,循序渐进吧。
“我知道了,阿萝睡吧。”
苏流风颓丧地闭了下眼,他自知没有退路了。
于是,苏流风只能听姜萝的话,把指骨拢在她温软的腰侧,不敢触太实。
“嗯,我好困啊,不和你说了。”姜萝蹭了蹭身子,离苏流风更近了一些,好在郎君知道女孩家面皮薄,没有再躲了。
苏流风艰涩答:“好。”
没多时,姜萝真的睡着了,可苏流风却神志清明。
他没有再动,怕惊醒了姜萝,怕她再为难他。
只是,心里绵绵的,卧了一汪水。他生出了密密匝匝的欢喜,黏稠的、隐秘的爱意滋长,翻滚不休。
苏流风能清晰听到姜萝的呼吸声,甚至能闻到女孩发间的馨香。
美梦似的易碎,苏流风舍不得入睡。
他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
许是有两个人作伴,被窝垛子确实越睡越热。苏流风感受指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意,心脏暖融,那是姜萝的体温。
夜半,屋外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
淅淅沥沥了一整晚,无休无止。
今晚,姜萝一夜好梦,而苏流风,几乎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