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看向乌莽,他已经紧张地捏紧了拳头,正在用眼神疯狂示意。
金乌关切:“您眼睛不舒服吗?”
乌莽撑额:“……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吃吧。”
毕方观察一圈,发现大家都在极力避免与她接触,甚至对于她的存在也置若罔闻,看来“交流”的范畴覆盖颇广,但有一点能确认的是,目光的交流是允许的。
或许她能从变婆身上发现什么。
有些问题如果能搞明白的话,也许就能摸清它的存在了。只要存在,就会有弱点。
越是了解,便越有把握。
想到这里,她转过椅子,直直对上了变婆的目光,却没有张口说话的意思。
四周木息翻涌,毕方的视野逐渐扭曲。蓝绿色调的世界里,一颗混浊有力的心脏异常夺人眼球。
变婆低下身,拉近了两个人间的距离:“为什么不说话?”
“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毕方看向金乌。
金乌眉头微蹙,为了避免她和变婆对上话,简单接了句:“怎么了?”
毕方:“如果能把她的心脏挖出来的话,也许能阻止侵蚀继续蔓延。”
变婆身形一僵,金乌的视线随即落到她身上,顿了顿。
“心脏挖出来,人不也死了吗?”
毕方:“只要不被彻底侵蚀,就不会成为它的养料。”
被选做祭品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要么被同化成为它力量的养分,要么丧失人形,沦为凶兽。
但若是在那之前摘下变婆的心脏,就能避免两个结局的发生,以人类的身份死去。
如果是毕方,她会这么选。
“不、不要伤害婆……”
稚嫩的童声被死死捂在掌心里。
变婆的心脏随之剧烈抽动了两下,污浊的颜色竟然褪去三分。
毕方回头,对上阿水泪流满面的花脸,以及乌莽焦急的脸色。
侵蚀竟然减退了?
因为阿水的话?为什么?
“……是念。”金乌道。
有一类存在,是靠同化、融合他人来壮大自身力量的,它们身无定型,被统称为“念”。
也只有这类存在,会被言语所左右。
毕方脑海中有灵光乍现,却没抓住尾巴。她猛地站起身,火急火燎拉着金乌就往回走。
金乌迷茫:“做什么?”
毕方:“‘念’的诞生和村落活动息息相关,从乌莽给我们整理的卷宗里,也许能找到某些遗留的痕迹!咱们两个人一起看会快些。”
“就算不需要了解这些,我也能……”
毕方:“听我的。”
金乌:“好。”
·
卷宗上记录的牺牲者的名字从三百年前开始,如乌莽所说皆为老者。其中变婆化虎伤人次数颇多,最早的一次,却在五百年前。
为什么?
变婆不是祭祀“念”的附属物吗,为什么会在献祭仪式形成之初就已经出现?
……
思索的间隙,热烈的视线让毕方感到心烦意乱,她咬牙切齿擡起眼,看向一旁正襟危坐,从始至终都盯着这边的人:“你一点没在看啊。”
而且藏都不打算藏。
“因为我在看你啊。”
他答得理所应当,毕方反问:“我脸上有字?”
金乌:“当然没有,为什么要这么问?”
毕方:“没有你看我做什么?”
“脸上没有字的话是不能直视的吗?”
金乌摇头:“还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个,谢谢你。”
“……”
她低下头:“算了,你说吧。”
金乌:“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毕方:“我很好。”
金乌:“是吗?可你这两天有点反常。刚才的举动太过冒险,不像是你会做出的决定。”
她没有把握,一但走错一步,可能搭上的就是全族的性命。
会提前预想最坏的可能,陪朋友加练到深夜的人,能够做出这样的举动吗?
毕方自知理亏,嘴硬冷哼:“你能有多了解我?”
“我一直看着你呢。”
他垂下头,微皱的卷宗从他指尖略过。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和我说。”
虽然他不是医修,但总能找到办法。
“……抱歉。”自觉语气略重了些,毕方虽然不爽,但强制揉了揉眉心。
“也许你是对的。我们速战速决,尽快离开这里吧。”
“好。”
极有可能,是她在调动木息的时候被“念”趁虚而入了。
这也是精神共鸣的最大缺陷——要和木息同步,就很容易被污染同化。
被侵蚀的人往往不能自觉,但只要离开这片地界,症状便会有所缓解。
她是修士,不是纸糊的人,扛个三两天不是什么问题,待事件告一段落,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所以眼下还不是为此事烦心的时候。
“这里,你看。”
毕方抽出其中一份略微陈旧的卷宗,指着上面略显斑驳的笔迹,严肃道。
“我觉得,变婆应该是我们的盟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