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谢迟:“嗯,我们两个人都是。”
这场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深夜半梦半醒间,虞千鸢仿佛还听见了外头陡然变大的雨声。
只是那股寒凉之气却没有机会钻入屋内,她身旁一直有个热源贴着她,皮肤柔软的触感以及温暖的体温让她觉得陌生,却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恍惚间,似乎有谁在轻抚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其理顺,在意识到那个人是谁后,她无意识地哼了声,扭过身去抱住了对方。
这三年来一直飘着的心逐渐落地,半夜惊醒时再也不会觉得怅然。
于是一夜好梦,隔天睁开眼时外头的雨还没停,只是小了些,雨丝雾蒙蒙的飘在空气中,天有些阴。
床畔已经没了谢迟的身影,虞千鸢还以为他是回去了,可下一瞬,外间就传来了谢迟带着笑意的声音:“师尊醒了?”
虞千鸢的目光立即追随而去,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谢迟,她有些迟钝地将他打量了一番:“怎么还换了身衣服?”
谢迟道:“去原先在屋子里拿的。”他道:“我还去拿了些吃食过来。”
虞千鸢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你去拿的?你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么??”
“自然是伪装过的。”谢迟道:“今日下雨,路上没遇见什么人。”
“那就好。”虞千鸢稍稍放下心来,去里间换衣服并洗漱一番,谢迟便将饭菜从食盒中端了出来,等她回来后,二人才双双在桌边坐下。
谢迟见状忍不住感慨道:“我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坐在一张桌子边吃饭了。”
“好了,大早上就别煽情了。”虞千鸢及时拦住他:“你以后要是有空,直接过来就是了,我又没拦着你。”
谢迟双眸发亮:“师尊欢迎我过来么?”
虞千鸢道:“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经常被打扫的屋舍,从未抹去过灵识的传送灵阵,她的态度的确很明了。
正是因为明白,谢迟才死皮赖脸想要留下来,毕竟他的师尊有时嘴硬也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而已。
话虽如此,能听见虞千鸢亲口说,哪种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他扬着唇角为虞千鸢剥起虾来,动作十分赏心悦目,虞千鸢动了两筷子,随意道:“所以你那地方要多久才能重新修建好?”
“还须得花上一些时间。”谢迟顿了顿,擡眼看她:“师尊是真的愿意来么?”
虞千鸢莫名:“我昨晚不是已经答应你了么?既然你都能偷偷摸摸地来天鹤宗,我自然也要去你那儿参观一番。”
谢迟高高兴兴道:“好,那我回去就督促他们快点修缮。”
虞千鸢又问道:“你那边都还顺利吗?”
“刚开始的时候的确花了不少功夫。先前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宗内,所以底下各个门主与他们手底下的人都各怀心思,搅得宗里乱的很——当然,那也是当初我要的效果。只是我上位后不能还是这般局面,所以费了些功夫。”
“哦对了,那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呢,他怎么样了?”
谢迟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他死了。”
虞千鸢眉头一跳,下意识擡眼看向他。
谢迟道:“不过人是后来杀的。”
虞千鸢沉默了下:“是因为那毒的原因么?”
“是,我耗费了些时日从他口中撬出了解药的房子,在确认药没有问题后,我就将他杀了。不过他不配痛快的去死,临死前,我在他身上用了些手段。”
他半垂着眼,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手里还在为虞千鸢剥着虾:“他竟然敢对你动手,哪怕是死,我也不会让他痛快。”
谢迟说罢,忽然问道:“我这般做,师尊会觉得我惨无人道,暴虐嗜杀么?”
虞千鸢愣了愣,随即从盘中夹起一只虾仁塞到他嘴里:“行了行了,不用试探我,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
谢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怔愣了片刻才笑起来:“师尊。”
“收起那点你小心思,我看你就是安全感太少了,所以才总是这么喜欢用言语试探别人。”
“安全感?”
虞千鸢解释道:“就是……比如说如果你相信我足够信任你的话,就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过呢,我也能理解,毕竟我们中间隔了好几年没有见过,但现在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穿红衣服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看他先前做过的事就知道,你杀了他也无可厚非,纵然手段残忍了些,那也是他活该,恶有恶报罢了。”
谢迟盯着她,慢慢笑了起来:“师尊说的对。”
“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谢迟问:“师尊想知道什么?”
虞千鸢咬了下筷尖:“文鳐呢?他没有来找你吗?”
谢迟恍然:“他啊。他的确来找过我。”
她立即起了兴趣:“他的事情最后究竟怎么收尾的?”
谢迟微微一笑,剥完最后一只虾,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擦手,慢条斯理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养伤,为了让我帮忙,又将妖丹取出来借我用了一番。而师尊方才提到的那个红衣男子,他曾是焚天宗的门主之一,他死后,我自然得到了他手中那卷邪术古卷,其中便有那逆天改命的法子。”
“当然,既然是邪术,又是改命之法,自然是需要一定代价的,且在施法成功前,谁也不知道代价是什么。我将其中的利弊一一告知于他,他接受了。”
虞千鸢听的入神,见他忽然停下来,立即催促道:“然后呢?成功了吗?那代价是什么?总不会是他失去了一身的修为吧?”
“不是。”谢迟摇了摇头:“他们两个人都没事,只是季声把文鳐给忘了。”
虞千鸢震惊的‘啊’了一声,当即呆愣住,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算是什么结局?还不如文鳐丢了一身的修为呢……他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情,又当疯子又当傻子的,不就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觉得这世间只有季声一个人懂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么。
季声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还会像从前那样愿意跟文鳐这个疯子搅合在一起么。
虞千鸢立即道:“那文鳐没有找你麻烦么?”
谢迟原本还以为她要问一些别的,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便是在关心自己,唇边扬起了些许的笑意,答道:“原本他是想的,可我早与他说过,逆天改命的代价没有人能够提前预知,术已成,是没有办法再逆转的。他就算逼我杀我,我也没有办法把他们的记忆还给季声。”
他淡淡道:“这便也是天道给他的惩罚。”
虞千鸢有点不爽道:“什么天道,这不是在故意折磨人么。”
“未尝不是这个意思。对于不是天道宠儿的人来说,其他人所遭受的皆是苦难。”谢迟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什么愤恨的表情。
他舀了碗汤轻轻放在虞千鸢面前:“师尊,喝这个。”
其实虞千鸢并不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若文鳐在最后为他从前做的那些事情付出了代价,她倒也觉得没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他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这般,心中不免有些难言的惆怅,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谢迟很快就将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那么关于我呢,师尊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虞千鸢有些迟疑:“关于你的大部分事情,我好像都知道吧。哦对,你是怎么保留自己上一世的记忆的?通过什么术法么?”
“不是。”谢迟摇了摇头:“其实这是个意外。”
那就是重生咯?虞千鸢道:“从这件事情看,你也算是宠儿了。”
谢迟轻轻笑了一下:“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么。”
他与虞千鸢对视了一眼:“当然,如果能遇见师尊的话,再打几个巴掌我也无所谓。”
虞千鸢给他夹菜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瞪了他一眼:“少说这些肉麻的话。”
谢迟立即笑起来:“师尊觉得这是肉麻么?啊,我知道了,师尊是含蓄的人,听不惯这些。”
“……”虞千鸢凉凉道:“你现在已经敢当面揶揄我了是吧。”
谢迟看上去有些小小的得意:“那还是师尊给我的权利,不然我哪敢啊。”
“少来,”她想了想,主动道:“那既然这样,我也要说一说我的事情,你之前猜测的那些都是对的,我是……”
她刚开了个头,就被谢迟开口打断给打断了:“师尊,其实我并没有那么在意您真实的身份,你的来历,对我而言,那是你自己的秘密。”
虞千鸢挑眉:“你不在意?”那上次在听雪楼跟她吵架的人是谁啊。
谢迟就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又道:“我在意的只是您对那两个人的态度。您对他们太关注了,又是为了他们而来的,而不是为了我。”
虞千鸢轻叹道:“你这么聪明,不如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到此处。谢迟,你是这里唯一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