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半拍坐起身,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滩涂上,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海水混着泥浆黏在他的衣服上,湿凉黏腻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
谢迟向岸上走去,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对所在的这座岛屿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岛屿荒芜,只留下一些残垣断壁。那些痕迹看着有些许熟悉,但却并不深刻。
他摸了摸自己身边的佩剑。
胜邪早就被折成两段,剑灵已销,就算强行修复,也没有当年的灵气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名剑都会有人替他寻来,只是他不愿意,还固执地将它配在身边。
谢迟行至半空,终于凭借零星的记忆认出脚下这座岛屿是隔壁的栖迟岛,他没有来过这里,只隐约有些印象。
原先深海线边座落着六座大小不一的岛屿,可如今他只能看见一座岛屿的遗留痕迹,并且从大小上来看,如今的栖迟岛小的可怜。
记忆断断续续的回到他的脑海里,谢迟这才想起昏迷前他的记忆停留在何处。
是在姜思窈和江修风的道侣大典上。
他成功把那个女人给杀了。
当时他大仇得报,却见到天降异象,海岛倾覆,海水灌涌整个琴州。
如此天灾,恐怕很难茍活下来。谢迟在失去意识之前,还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结局,却不想老天又给了他一条命。
这次等待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新的天道,亦或是久违的自由?
简单收拾完毕后,谢迟离开了这个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特殊记忆的地方。
琴州与他记忆中的模样不太相符,他走在路上,只觉得四周的一切都很陌生,许多小镇也并不是原来的样子,似乎被重建过,而有一些呢,则变成了一片荒地。
或许距离那场天灾已经过去了许久,他没有急着抓一个人来问问如今的年月,路过的百姓看见他的狼狈,并没有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毕竟他们的状态也称不上有多好。
谢迟先去了一个地方。
正如他所料,焚天宗早已被夷为平地,昔日让多少修士为之憎恨之处,也只剩下一片废墟。
尽管焚天宗后来壮大到那般地步全靠他在背后出谋划策,被逐出天鹤宗后,这儿说是他第二个家也不为过,但当谢迟站在这片废墟之前的时候,心中却并无悲凉之感。
仇也报了,认识的人也差不多全死光了,谁又知道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正当谢迟觉得有些茫然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谢师弟!”这道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很高兴:“我们总算找到你了!”
谢迟闭了下眼睛,心道果然,这天道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
他转过身去,胜邪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出鞘,直直刺向不远处的姜思窈。
姜思窈看上去完全没想到谢迟会直接拔剑相向,愣愣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根本想不到要去躲避。
幸而江修风就站在她的身边,见状立即抽剑格挡,下一刻,谢迟倏然而至,招招狠厉,豪不留情。
他的速度极快,江修风招架的有些困难,擡眼对上谢迟冰冷刺骨的目光,不解道:“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们了吗?”
谢迟冷笑一声:“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你们这两张脸,就算是坠落九幽,我也照样不会忘记。”
他的状态很不对。江修风与姜思窈对视一眼,知道这其中恐怕有些蹊跷,想着先将他制服,探了灵脉再看。
二人一同抵御谢迟的杀招,照理说该很顺利才是,可他们竟然会在打斗中渐渐落得下风。
谢迟的剑术炉火纯青,身法绝妙,招式不拖泥带水,每一剑都几乎是冲着命门而来。
江修风毫不怀疑,但凡他露出哪怕一个破绽,都会被谢迟精准的抓住并且将他刺个对穿。
姜思窈有些急了:“谢迟,你快醒醒!我们是同门,是你的师兄师姐,不是别的什么坏人啊!”
谢迟的笑容阴森如鬼魅一般:“同门?二位贵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怕是忘了我谢迟早在几年前就被月归卿逐出师门,赶出天鹤宗了。正邪不两立啊,又何来同门之说?”
姜思窈诧异道:“师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谢迟冷冷看她一眼:“这时候装有意思吗?”
江修风死死盯着他:“你不是谢迟。”
谢迟讥嘲道:“笑话,我不是谢迟,莫非你是?怎么,从小被捧到大的天之骄子现在也想体验下当邪魔外道的感觉了?我怕是你师尊不肯吧!”
姜思窈一边狼狈地抵抗着谢迟的攻势,一边大声道:“师兄!这个人绝对不是谢迟,我们找错人了!”
谢迟听罢,愈发不耐烦,反手将姜思窈的剑挑飞,讽刺道:“师姐的剑术真是生疏了不少呢,平时都没有认真练习吗?”
姜思窈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我从未有一日懈怠过!”
她刚反驳完,胜邪的剑尖倏然而至,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江修风想要出手救她,却被浑身戾气的谢迟反手劈在手腕,震落了手中的玄光。
杀招瞬间既至,可他二人竟然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对付面前这个看上去陌生到了极致的师弟。
谢迟虽疑惑这二人的实力何时变得这么差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分的停滞。
他看着姜思窈的脸,心中本该是无比怨恨的,但不知怎么的,竟浮上一丝他想不明白的复杂。
姜思窈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大喊道:“你不能杀我们,你会后悔的!”
这一句话将谢迟心底的戾气又重新勾了出来,这么多年来所受到的屈辱在脑海闪现,仿若历历在目。
“不能?这是为何?”谢迟轻笑道:“我能杀你一次,就能……”
话未说完,一道呵斥声倏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谢迟,快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