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寿眉闲着也是闲着，她虽然不想搭理美源，但又觉得聊了句也不是不可以，于是问道，“为什么这个星球会这么冷？”

美源没想到白寿眉会突然对环境感兴趣，想了一下问：“你觉得？”

“我一开始以为是人口太少了，很多土地退耕还林，人少了自然就凉快，就像农村永远都比城市凉快一样。”白寿眉道，“可是后来我想了想，好像不对。”

美源闻声，看向白寿眉。

“气候越好的地方，越不会出现极端天气。”白寿眉道，“一个温带大陆性气候的地区冷到零下五十度就属于极端天气，也就是说，这个星球的生态环境其实遭遇过一次大规模毁灭。”

“这不是常识吗？”美源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边逐渐溺毙的夕阳道，“你应该学过吧？《耀星共和国简史》中说过，耀星教将神的科技给了新人类，于是新人类有一段‘文明高速发展期’，这段发展期内，新人类用35年时间走过了地球文明的200年，几乎是用眨眼的时间，从手工时代跨入了AI时代，在那段时间内，全球环境被重创，再也回不到过去。”

“也许不是这样的。”白寿眉却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合逻辑。”

“那你觉得是什么？”

“地球人是在不断试错中前进的，没有正确答案，这也就意味着地球人在科技路上犯过的错太多了。”白寿眉道，“相反，新人类既然完全是照抄‘神’给的答案走上了科技之路，新人类就不会犯地球人犯过的错，又为什么会将环境破坏成这个样子？”

美源不说话，因为他知道，白寿眉已经得出了结论。

白寿眉道：“新人类是故意将环境搞成这样的。”

美源低头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白寿眉接着道：“如果想要打压一个种族，就不能给对方适合的生存空间。所以，新人类毁灭了这颗星球原本美好的自然环境。你们让寒冷的地方变得奇冷无比，也必然让炎热的地方变得奇热无比。你们的目的是让我们根本无法在你们掌控之外的地方生存。”

美源并不否认：“你要是非要这么想，也有点道理，战胜国当然会将战败国驯服成一条离开自己就没有生存空间的狗，不光我们这么做，地球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白寿眉没有再说话，因为美源说的确实是事实。

二/战后被锤爆了的日本在战后漫长的岁月里，即便经历了经济和科技的高速发展期，却始终被战胜国的美国捏着命运的喉咙，一次次被打压，一次次被规训，直到整个民族越来越麻木。

日本的战败虽然是完完全全的咎由自取，可是，从日本近代历史的缩影中不难看出，或许战败只是一瞬的事，可是战败所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漫长且煎熬的。

随着车子进入更深处的密林之中，黑夜彻底来临，白寿眉渐渐觉得整个车厢变得不够保温。

于是她立刻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美源侧眸看了眼她道：“如果困了你可以先睡，大概明天早上就能看到绝美的风景了。”

白寿眉深知眼下的情况不能随意入睡，可身体确实已经疲惫不堪，于是她眯起眼，开始打瞌睡。

另一边，自从美源进入第聂伯河自然风景区后，联合警防署又查到了拢共12条走线团伙。

此时，距离美源等人到达边境地带还剩下大约4个小时的车程。

联合警防署必须在这段期间内从这些隐藏的走线团伙中排查出可疑的货物，否则，一旦人到了边境，又得找货物又得抓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得一个只抓到人却丢了货物的尴尬境地。

于是，联合警防署不得不做出可能会打草惊蛇的举动——

他们联合通讯部门，以发生事故导致信号塔故障为由，暂时切断了第聂伯河沿线的XG信号网络。

为了尽可能减少怀疑，通讯部门并没有切断JG和SG的信号，也就是说，美源等人如果发现新人类专属的XG信号网络崩溃，完全可以切换到旧人类专属的JG信号或者圣女专属的SG信号将就一下，这些信号虽然微弱，但至少是有的。

就在切断XG信号的那一刹那，埋伏的警员一齐出动，迅速拿下了目前已知的所有走线团队，并迅速将货物隔离到附近的服务区，那里早已有联合警防署的专业机器部署，对货物进行“感染源”检测。

然而，拢共16条线路的货物，虽然发现了大量的空木盒，却没有在其中发现任何玻璃球。

联合警防署只能让通讯部门快速恢复网络信号，避免美源一行人多想。

“怎么回事？”雪地里，一名白发警员一边抹着脸上的落雪一边问，“目前已经发现16条线了，到底哪一条是真的？”

“只发现了木盒却没有玻璃球，玻璃球呢？”另一名蓝发警员在一旁踹了一脚满地的书籍道，“难道已经丢进河里了？”

“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向有误，毕竟只是一个隐圣女一面之词……”那名白发警员问。

“那可不是隐圣女的一面之词。”蓝发警员道，“那是脑电波检测机器对那名隐圣女的思维图像进行了构图所得出的结论，没有经历过特殊培训的人，很难在脑电波方面骗过AI机器人。”

“那……玻璃球呢？难道真的已经在第聂伯河里面了？”

“好家伙别这样，我可不想和卡蓝堡家族接触……”

这时，一架无人机降落在两位警员面前，有声音道——

【抱歉，前方雪量过大，如果对方启用了反无人机侦查设备，这种天气下我的准确率将只有67%左右。】

“啧。”白发警员起身，望着眼前的冰封之国道，“人人都用科技，就等于人人都没用科技，到头来还是得我们亲自上阵……”

就在这时，旁边的新人类耳麦接到了新的消息，他忙道：“斯瑞！接到信号！又排查到了新的团伙！就在我们附近！”

“走吧。”蓝发警员叹了一声，迅速跟上队友离开。

另一边。

随着清晨一缕阳光照射进入车厢，白寿眉醒了过来。

她慌张地坐起，发现美源正在她身旁低头看着书，察觉到她醒过来，轻声道：“你醒来的时间不错，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

白寿眉不习惯在车上睡觉，又因为受了些冻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xue，看向窗外。

印入眼帘的是纯白的雪和棕黑色的树杈，但早上的风景和傍晚稍有不同。

早上的太阳是金色的，它是冷色世界中唯一的一缕暖色。

随着目光逐渐来到一架巨大的高桥附近时，车子也停了下来。

美源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白寿眉匆匆忙戴上保暖口罩，全副武装好之后才跟着下去。

几乎无人涉足的雪域，脚落在地上的时候，松软的雪会被踩下去一个坑，发出“簌簌”的响声，听起来很悦耳。

后车也随即停下，几位新人类纷纷下车。

斯贝斯巴尔也在，但那名叫做洛达尔的家伙却不在了，也不知道是压根没有一起乘车，还是什么时候离开了车子。

下车后，撒昀第一个发出惊呼——

“草！这里风景可真好！边境就是边境！牛啊！”

白寿眉在撒昀的呼声中擡眼，环视着周围的风景，也被这里的景色震撼住了。

由于这里属于平原地带，几乎没什么山脉，而边境地带又是这一片区域海拔最高的地方，所以只要擡眼眺望，就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前方是水雾缭绕的大河，河上架着一座高桥，桥体被巨大的四方形机器所环绕，那机器人的身上到处都是不断旋转的摄像头，显然，那是一台边防战士机器人。

将目光向更远的地方看去，在大桥的对面，是无数数不尽的通天高楼。

那里的建筑和白寿眉一直以来在圣都和袤都所看到的建筑不同，它们的建筑风格更赛博朋克化、楼体设计更大胆和不计成本，款式也更多样，狂野的霓虹灯光带更是直冲天际。

那里有着十都不曾有的财大气粗和肆意妄为的气质，很显然，那里一定就是北方城，是远离王都权力约束的狂欢之地。

而将视线向右看，则又是另一番风景。

无数密密麻麻的参天巨树拔地而起，而在巨树的背后，是无数漆黑的高墙。

白寿眉在做圣渎鸟培训时了解过，那种黑色的高墙叫“管理区”，是世界贵族生产旧人类的地方。

旧人类从那里出生，在那里成长，质量好的被进货到王都，质量差的则留在那里做一辈子苦力。

因为大概能猜到旧人类一生的命运，每多看一眼那漆黑的高墙，都会觉得胸口的郁闷感多了一分。

而在那高墙之上，仿佛云端的地方，伫立着一栋若隐若现的巨大城堡。

那里，就是世界贵族“卡蓝堡”家族的宅邸。

即使距离遥不可及，还被缭绕的水雾遮蔽了视线，但白寿眉依然能感觉到那座天空之城的奢靡，以及它所带来的压迫感。

可再当视线看向左边时，强大的荒凉感瞬间涌上心头。

历史上的莫斯科旧址，如今化身为莫斯州，成为了被新人类遗弃的荒废之地。

那里一片纯白，无论白寿眉多么用力地向远方看去，却好像始终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里的雪与天连成一片，仿佛一旦踏上那片土地，就永远找不到路和尽头。

这一刻，白寿眉忽然好像懂了为什么这里是新人类口中的“反抗军之乡”了。

向前看是纸醉金迷的北放城，向后看是奢华优雅的十都，向右看是封闭压抑的管理区，向左看又是无尽的荒凉。

这里是耀星共和国的“十字路口”，也很像很多人一生的十字路口。

有的人生来命贵，只要努努力就能得到充分的回报，一晚上在牌桌上一掷千金，回头可以优雅，前进可以放纵。

而有的人生来命贱，恪守规则拼尽全力下来，要么走右边的路勤劳致死，要么走左边的路一无所有。

而守在这十字路口中央的机器人，就是老人们口中的“世界的规则”。

它好像代表着这世间任何人都不能逾越的天理，但其实当睁大眼睛去看那所谓的准则时，发现不过是胜者为了维护自身权益神圣不可侵犯而制作出来的恐怖武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