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安嗯了一声。
顾兰因笑道:“怕我下毒?”
他自己先尝了一口,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似乎不知道什么是苦,见她瞧着自己,顾兰因将另一小碟子的徽州琥珀蜜枣递给她。
这像极了何平安十六岁那年正月,在顾家摔断了腿,他骗她吃药的那次。
当时他刻薄极了。
现如今旧景重现,何平安说什么也不愿意当着他的面喝药。
顾兰因见状,放下了药,竟真就出去了。
天色大亮,丫鬟们从厨房端来朝食,鱼贯而入,明间安安静静的,内室那里,却咳嗽声不断。
顾兰因坐在春案前,不知等了多久,何平安终于舍得出来。
她换了身衣裳,方才喝药似乎是吐了,这会儿穿着宝蓝圆领袄子,领口一圈白狐绒,衬得下巴尖尖的,看着愈发病弱。
见她转身就想走,顾兰因问道:“你不想见你女儿了?”
“若真想让我见她,早就该带她来了。”
何平安皱着眉,唇齿之间,苦涩感仍在,她强忍住胃里的恶心,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就算她此刻不在我身边,冬郎也远比不上她。若冬郎不是我生的,我此刻是看也不想看他。”
顾兰因:“我倒没看出来,你竟这么心狠。”
“强扭的瓜不甜,冬郎从不喊我娘,在他心里,我也远比不上他的养母。如今九尺已经到了京城,为何不让他们相见?”
顾兰因缓缓站起身,像是听了个笑话。
“是九尺太贪了,爹本想着她一个带孩子的寡妇,容易受人欺负,便给她一千两让她在歙县落根,日后离得近也好照应她。谁知道,一听说你那三把尺子要上京,她连夜就从城里回了村,带着孩子跪在我爹面前,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顾兰因瞥着何平安,眼神有几分阴沉。
“冬郎跟你是一样的犟种。他心里认九尺这么个娘,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何平安:“冬郎还是个孩子。”
顾兰因嗤笑道:“五岁就帮着养母杀人埋尸,嘴巴还这么严,你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若是不严加管教,日后长大了也是祸害。”
他把九尺细细查过,这些腌臜事,顾兰因不曾告诉别人,甚至为了冬郎,他将留下的痕迹都抹平了。
而何平安第一次听他说出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冬郎在她面前,一向乖巧听话,他一个孩子,若有如此心性……
“他这么小,你是不是查错了?”
顾兰因缓缓起身,想起什么,自己都笑了。
“你不信,不如自己去问他。”
这怎么问得出口。
何平安垂眼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她冷冷瞧着顾兰因,倒也不傻。
“你什么都知道,何必要把他塞到我身边。杀了九尺,不就一了百了了?”
顾兰因静静看着她,半晌,俯身在她耳边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