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新妇沙哑的嗓音,林氏朝自己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嘴里笑道:“弟妹,是我们,新妇今早上要去给公婆敬茶,咱们见你没来,听说病了,心里担心你,适才过来探望。若是惊扰了弟妹,请勿怪罪。”
何平安闭了闭眼,坐在床上,一面撑着头,一面仔细听她说的话。
林氏道:“你这院里都是小厮,四弟也太不懂事了,都没有丫鬟伺候你。妹妹如今身子可好?若是没有丫鬟伺候,我把我身边的金谷送给你,让她来伺候你梳洗,要是缺什么,就告诉大嫂。”
何平安见有丫鬟进来了,不动声色瞧了一眼。
名叫金谷的丫鬟生得齐整,进门便跪在她跟前道:“奴婢金谷,任凭太太吩咐。”
床边坐着的女人手握着拳,咳嗽几声,虚弱道:“我初来乍到,本该亲自去拜见各位嫂嫂,哪里想到,嫂嫂亲自上门,不曾迎接,有失礼数,还请见谅。”
谢氏听到这里,退出了正房,在外道:“知道你身子不好,是我们唐突了,弟妹先好好休息,改日咱们再聚。”
她拉着两个人就走,哪里想到林氏挣脱开了,小声道:“来都来了,这就走了?咱们也是关心她,又没有坏心思,你这样倒显得咱们故意要来闹她。”
谢氏瞪了她一眼,又瞥着窦氏,都是被林氏拽着,尴尬地站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谢氏见状,挥袖先走了。
而何平安听着脚步声,还以为人走了,没想到林氏还在,一时有些意外。
进门的女子穿着娇绿苏绢对襟衫,五色云纱楣子,下着大红潮云纹挑线裙子,头发高高绾起,鹅蛋脸,丹凤眼,模样看着甚是贵气,该是世家大族出身,只是没想到……
这侯府的后宅,当真是一团糟。
何平安勉强站起身,走了几步,朝她身上一倒,随后哽咽道:
“嫂嫂今日来看我,可惜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
“妹妹身子怎么如此虚弱,昨儿你跟四弟拜堂时,不是还好好的么?”
何平安心里冷笑了一声,思忖着怎么对付她。
自己好不好,与她有何干,这会儿非要往她眼前赶,定然不是个善茬。
何平安叹了口气,擡眼看着林氏那双眼,见她眼里带笑,当下便捂脸哭道:“嫂嫂不知我夫君的性子,我其实不愿嫁来,都是他……我原先也有丫鬟陪嫁过来,可这才头一天,就都被他赶走了。嫂嫂愿意把金谷给我,我却不敢保证,她明儿还在这里。”
林氏默了默,余光扫着这屋里的摆设,半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四弟他虽性子怪了些,却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发卖了金谷,她的卖身契在我这儿,我使她来照顾你,四弟怎会不给我面子呢?”
与其说给林氏面子,不如说给她父亲面子。
林氏的父亲乃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老侯爷见了这个亲家,都要小心翼翼。林氏是他父亲的老来子,自小娇养,长大后嫁到侯府,上头没有婆婆管着,家下也没人敢跟她对上,这侯府后宅,明面上是交由老侯爷的大儿媳管理,实则众人都看她的脸色。
她今日来瞧何平安,自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不过就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货色,竟能让陆流莺浪子回头。
而何平安听她这一番话,心里直发笑。
这林氏是把她当傻子么?
她自然也不是什么吃醋的,见说人话林氏听不懂,何平安便开门见山道:“我倒不是担心金谷被他发卖,我夫君常出入花街柳巷,他若是带出去了,我怕她这一身清白保不住。好好的姑娘家,若是这样就被糟蹋了,我怎么看得过去。只可惜我人微言轻,自身难保……”
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
林氏一时不语。
窦氏在外听着,忍着热气,心里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声笑。
“三嫂嫂怎么今日来了我这里?当真是……蓬荜生辉。”
窦氏赶忙回头,福身行礼。
可陆流莺瞧也不瞧,径直先去了屋里,方才那句只是客套罢了。
他从外卖了何平安想吃的几样东西,一回来就见自己的院子里多了这么些女人,不用猜便知林氏来了。
陆流莺最厌的除了顾兰因,便是她。
“嫂嫂?”
金谷被人从后一脚踢开,吓得大叫了一声。
林氏听着男人温柔的声音,也是跟着一颤。
“四、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