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这般便知足了,她,求得也不是很多。
无非都是些临安贵女早就拥有的东西。
无端得,肺腑又涌起一股情愫,细细去品,才知这叫心疼。
“若你还想要些什么便差人来寻某,如何?”郎君静默起身,身量颀长,鸦青色缂丝直缀衣袍垂落,正巧划过南栖坐于团椅上置于前方的双膝。
轻柔柔,摩挲而过。
如今这又算什么呢?表兄表妹之间的情谊吗?
南栖低垂着看镯子的眸子微微弯着,像两弯月牙儿,此刻乌黑的瞳仁泛着潋滟水光看向萧衍,小心翼翼问道:“衍哥哥,那是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吗?”
不待半点思忖,便听得郎君低沉微哑的声音在静谧的花厅内起:“一切皆可。”
...
晚边送走了萧衍后,南栖也收到了萧衡着人送到院门边的糕点。
厢房内不大的四脚檀木桌此刻摆满了糕点,小小巧巧精致的珍馐似是要补全了南栖缺掉糕点的这些年。
她没有忘记萧二公子抛出的橄榄枝,此刻便可向他要珠宝钗环等物。摸了摸腕边那凤血玉镯,可自己要的,哪有主动送上门的好。
遂先歇了心思,将糕点每样都挑了一份留下,余下的院内下人分了吃。
翌日,晚边云霞一块一块布于天空,醉成橙黄色模样。
南栖这处早早得了信,表姨母那得了醉蟹叫她去尝一尝。什么醉蟹,怕是姨母有事同她说,又怕她身子倦懒不来。
故寻了个由头叫她务必要去。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稍微梳理了番,南栖与绿墨二人便去了青台阁。
待小丫鬟撩了帘子迎二人进去,尚未转过影壁,便听得里边儿娇俏的笑声,显然是她那姐姐在笑。
往常都是踩着点来的人今日吃了哪门子酒疯早了一炷香来。
巧儿在厢房门边请南栖进去,绿墨亦跟在后边伺候。
听着人来,柳氏看了过去,南栖垂首欠身行礼:“南栖见过姨母。”
海棠花样的可人今日着一身碧蓝色软银轻罗裙,柔和了那过艳的好颜色,低垂的娇靥在灯光摇曳下显得愈发娴静雅致。
柳氏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栖姐儿自来是守礼数,知进退的,若非她必须要许给刘老爷,将她留下谋划着也未必不能成为一颗好棋子。
巧儿将人扶了起来,亲亲热热道:“二表姑娘这就是与咱们夫人见外了,膳食已经摆上桌了,姑娘快快落座吧。”
正中的一盘真是醉蟹,硬硬的壳,瞧着便张牙舞爪,凶猛的厉害,这东西南栖没吃过。
边上还摆着小小的斧,锤,叉,镊,勺等物。
柳氏却已让布菜丫鬟上前,替姐妹二人开了蟹,绝口不提相看之事。
用勺舀了勺金黄的蟹膏,入口满嘴留香,佐以醋,味鲜而美。
有了新鲜东西,叶湘怡今日倒是乖觉的很,没有揪着南栖冷嘲热讽。
饭食过半,有丫鬟上来清了桌子,端来茶盏让主子含漱。
晚膳只用七分饱,是以虽还有许多没吃的,但丫鬟都一一将菜撤了下去。
净手后,巧儿抱着一捧画轴走了过来。
柳氏命其一一打开,画卷上皆是临安内公子模样,边上还用小字细细写了身家功名为何,房内有几人。
南栖见之柳叶眉轻轻蹙起后又放下,忖度着问道:“姨母,你这是在为姐姐寻夫婿吗?”就算是嫁人,也没有妹妹先比姐姐出嫁的规矩,是以南栖这般问并无不妥之处。
似是没料到这番情况,叶湘怡的面色不好,暗暗掐紧了手心肉。将目光转向柳氏,她这回学乖了,没有乱说话叫南栖套了消息去。
柳氏收回警告叶湘怡的眼神,眸子一转,已含笑意。
上前拉过南栖的手打起了亲情牌,从幼时与她母亲一道在府内长大,比亲姐妹还亲的关系再转到南栖如今的境况上来。
“栖姐儿,你娘亲去的早。如今既然来了姨母这,就安心住下,日后也不走了,将二房当做你半个娘家。年关将近,姨母替你姐妹二人寻了些家世清白的子弟,过些日子相看相看。”
“若互相对了眼,就从兰陵公府出嫁,总好过回大同县寻个乡绅嫁了。”
叶湘怡此刻帮着腔劝道:“是啊,妹妹,这临安处处好,遍地是绫罗黄金。若你我姐妹二人回了江南,那大同县最高的官位便是咱们爹了。总不能往低处嫁,日后过日子还得掰着银钱过。”
掰着银钱过日子,南栖往前这十数年便是这般过下来的。
听得叶湘怡赞同此事,心中总觉得有丝怪异,她不是嚷嚷着要做二公子夫人的吗。莫非是衍哥哥一直不同她接触过,放弃了?
不对,叶湘怡此人自大,从不会觉得是她配不上,所有错处皆会从旁人身上找原因。
南栖适时低垂下头,两靥羞红,轻声道:“南栖不知,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南栖不敢任性妄为。”
这般情态,倒是合乎情理。
柳氏倒也不将人逼的太急,只让巧儿将画轴卷起装入匣子内。
“栖姐儿,湘姐儿放心,姨母今晚便休书一封问及你们父亲,想来这般好的事情不会不同意的。”
语罢眸光又落回到装了画轴的匣子上,对着二人道:“这画像你二人一人一份带了回去细细挑选。旁人若见了也无需害怕,临安的闺秀皆是这般用画像挑选夫婿的。”
如此一来倒是拒绝不得了,南栖决定静观其变。
收了画像还得了柳氏赐的一套珍珠头面和春衫,回去的路上绿墨抱着匣子走在南栖后头,想着柳氏说要给南栖挑选夫婿的话。
小丫头没心眼,快走了几步与南栖并列心中高兴面上亦洋溢着喜意问道:“小姐,二夫人说要给你挑选夫婿,那是不是老爷那头说的那桩事便不做数了。”
说道此处绿墨悄悄环视漆黑一片的四周,唯有道上每隔十丈廊下悬挂着的灯笼。静悄悄的,她亦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若小姐与临安的哪位郎君瞧对了眼,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刘老爷府上了?”
回头看向面上忐忑,但未她高兴的绿墨,南栖唇边挂着淡淡的笑,若无其事般摇了摇头。
“我不知,许是能成,许是不能成。”
什么叫能成又不能成的,绿墨不解,她只是想要小姐能彻底摆脱这桩肮脏事。想着,便紧紧抱住怀中的画匣子。
二人往府东走,路过了玉清筑,远远地瞧见了大开的院门内,书房前似是亮着宫灯。郎君竟还在料理公事还未休憩。
云山隔得远远得瞧见二表小姐从路那头走过,后头那个叫绿墨的丫鬟手中抱着个极大的匣子,一瞧就是用来装画卷的。
想来公子嘴上不说但心中很想得知表小姐的消息,云山探头瞧了瞧书案前执笔不辍之人,却不妨他擡起头来,朱唇轻启:“有事便进来说。”
将所见说了后,萧衍漆眸内划过一抹笑意。
原道为何不向他要钗环首饰,原是又喜欢上了画。
“云山,库房内还有几幅王先生的墨宝,你去给表小姐送去。”即是喜欢又不明说,偏生又到玉清筑前给他瞧见了。
看来这开着的院门倒是没有开错,这小女子当真是狡黠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