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火擦了擦刀上的血,拨开人群,直奔宋宇,劈手又挥一刀。
这一刀是抽上去的,宋宇的后背顿时多了道血痕,血洒路面,被慌张的人群踩得到处都是。
虽然宋宇有所防备,但冷不丁挨这一下,还是一个趔趄。他随手扔回去两个瓶子,砸向丁火脚下,趁他躲避,继续往巷外跑。
这刀过后,丁火擦净刀上的血,将刀揣进怀中,带上兜帽,掠过人群,无视他们胆怯的眼神,朝宋宇的背影追去。
马路上,车流如川。
宋宇咬牙狂奔,跨过围栏,跌跌撞撞,往地下通道跑。
一边跑,他一边心跳如雷,心有余悸。
刚才丁火一共出了三刀,第一刀最狠,直奔心脏,后面两刀在自己的防备下出手的,没有造成严重伤害。
心口揣的那块铜镜,挡下了致命的第一刀。
那晚在光明,宋宇听见丁火的脚步追来,也不愿再与他拼,不仅吃力不讨好,而且自己要留好体力和性命,去巫江见贺笑梅。于是他脚底抹油,当即开溜,边跑边规划,准备出了光明市,一路往西南走。
西南境内,环山抱水,地形繁杂崎岖,三教九流众多,一到那边,谁能找到自己。
随着大幅度的奔跑,宋宇感到肋下的鲜血正在渗出,他快走几步,扶着栏杆,不顾路人震惊的眼神,猛喘了两口气稍作休息。
猇州依山就势,人工痕迹不大,街道曲折狭窄,房屋前低后高,四处植被林立,人在其中穿梭,就像水滴进大海。
宋宇跑出地下通道;来到居民区,他摘下一件衣服套上,遮住血和伤。
他有些庆幸,丁火显然伤势未愈,甚至情况比自己还差点,加上舟车劳顿,下手的力度和准度已经弱了太多。肋下这一刀较重,稍微往下是腹部,肠子会流出来。背后那刀是划伤,不致命,只是疼。
从小风餐露宿的人,意志力顽强,能裹血而眠,断尾求生。皮肉和骨头里长着无形的茧,越受伤越流血,茧就越厚,人就越顽强。
丁火跟在宋宇身后,紧追不舍,他从光明一路追到这,又累又饿,也是边跑边喘。他很清楚,这单生意已经黄了,钱也拿不到了,但他就是要把这人追到手。
越是难啃的工作,越能激发他无穷的耐心和兴趣,他很久没遇到这么难做的工作了,快消失的职业激情死灰复燃。
猇州市内地形虽然复杂,但不崎岖,只是弯弯绕绕,像肚里的肠子。
宋宇幼年开始,就在逃和被抓之间徘徊,练就了绝佳的逃跑经验。这种复杂的地形对他而言,是天然的城市游击场,他感到如鱼得水,边跑边绕,寻找合适的缓冲带和藏身点。
再次跃过一处围栏,一阵震耳欲聋的迪斯科声传入他的耳畔。
宋宇心中一喜,知道不远处有娱乐场所,他顺着声音继续往前,看见路边的泊车逐渐增多。
随着香烟和酒气四散缭绕,前方有一片颓靡的云。云中有人头攒动,宋宇看见了一脸横肉的黑衣保镖,穿金戴银的美女,富豪。
他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钻进人堆,随手偷了两个钱包,又东倒西歪把人群撞得稀烂,最后灵活地钻了出去,大喊:“哎呦我操!我钱包呢?快抓小偷!!”
丁火听不见,他随宋宇挤进人群,当场就被保安逮住。
夜场,赌场这些娱乐场所的保安,很多是为解决劳改人群就业而特设的岗位,里面要么是练过的,要么是背过人命的,一个个膘肥体壮,凶狠非常,宁可错杀,绝不讲理。
只见五个大汉加一起,像一座肉山把丁火压在底下。丁火扭曲挣扎,动弹不得,只能认人搜身,无声咆哮。
宋宇又往前跑了一阵,收获了一些香烟和惊叫,人们感到有一阵狂风穿过,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条街上,全是歌舞厅和夜总会,酒色财气,迷人心智。那些喝高了的,要么发癫,要么发傻,但不管什么身份,在夜晚的贼的眼里都一样,就是会动的钱袋子,碰一下掉一地钱。
宋宇跑一路摸一路,直到背上的疼扩散到全身,才不再“恋战”,闪身躲进公厕旁的停车棚里。
他压抑着剧烈的喘息,猫在一辆高大的太子摩托车后,大汗淋漓,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喘出来。
一停下来,伤口的疼痛如蛇毒般蔓延。刚才跑的太急,伤口撕裂,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一场难熬的高烧。
索性在偷来的财物里,除了一些杂物,最重要的是有几千块现金。宋宇叼着烟数钱,以此缓解疼痛。
他十分警惕,数三张,一擡头,好观察外面的环境。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确定丁火暂时不会追来,于是进厕所洗了把脸,脱下宽大的外衣,解开里面染血的工作服,撕开一些布料缠住伤口,将不需要的东西都丢进垃圾桶。
从厕所出来,他重新拿出眼镜带上,往马路边看了几眼。
夜风微凉,路上没有人,只有车。
他跨上那辆太子摩托,扣上安全帽。
马达剧烈轰鸣,尾灯渐行渐远,转瞬隐匿在霓虹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