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蛾对他笑笑,擡头看了眼天色,起身告辞。
“这事先别担心,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刑部。我会想办法的。”她说完,掉头出了院子,可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水,每走一步都觉沉重。
王家人面面相觑,待她走远后,才道:
“银蛾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看起来神色不大好。”
“可是,我们也帮不了她什么唉——”
安乐公主的十八岁生辰宴设在三日后,农历十月初三。
一大早起床,秋意从未合紧的窗扇侵入屋内,王银蛾拨开被子,立时被冷空气冻得一个激灵,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哆嗦地下床,拖拉着鞋,嗒嗒地跑到衣架旁抖着身子穿衣。
该穿什么好?生辰宴总该穿的喜庆些。
算了,她掉头小跑到衣柜前,打开柜子随手挑一件藕荷色长裙裾,衣摆上大片绣着粉紫色的莲花。这件还是以前办置的衣服,不怎么穿过,衣领都还很新。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就该敷面涂粉抹胭脂了。
样式简单、质朴的梳妆台上整齐地摆两排胭脂水粉,王银蛾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从各种花色的脂粉盒子上划过,或一停留,或稍纵及逝,在两个颜色之间摇摆不定。
偏紫的胭脂更显气色,偏粉的胭脂更显娇俏,这让她一时陷入苦恼之中,女人总是这样,看见千娇百媚的颜色就走不动路。
买了一大堆,总以为有一日能派上用场,可真的到那时,却又摇摆不定不知用哪个颜色好?
可是谁让她喜欢呢?
她一眼喜欢,口袋里有银子,这日后麻烦也是香甜的味道。
纠结半天,也没选好哪个颜色,门口却忽响起敲门声。
王银蛾慢慢收回手,问:“是谁?”
“我。”
“我是谁?”王银蛾听出来人的声音,慢吞吞地走向门口。
“我是梁月庭。”门外的人似是无奈,委屈道。
王银蛾笑吟吟地打开房门,目光与他对视一眼,又飞快撤走。不经意扫见他穿了一身稍显华贵的衣袍,整个人愈发清俊,贵气毕露。
王银蛾一愣,脸颊稍红,擡首望他::“你这是、去哪儿?穿的这样正式——”
说时,王银蛾侧开身子让他进屋,自己当先一步走回梳妆台坐下,继续对镜打扮。她一边捣鼓香粉,一边偷瞟梁月庭,嘴里嘟囔:“安乐公主生日宴,向我下了请帖。你莫不是也收到了请帖?”
闻言,梁月庭应一声。
王银蛾顿时恼怒暗生,可恶,打扮的那么好看正式竟然是为了去见安乐公主。她恶狠狠地拿梳子束发。
梁月庭走到她身后,她连个白眼也不给,就当作没看见此人。
“难道安乐公主有意和你重修于好?”
王银蛾不语。
梁月庭道:“你生气了?”
“嗯,你为什么要答应安乐公主的邀请?”
本来她还能忍,结果梁月庭这一问,她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啪地搁下梳子。
梁月庭被她唬得一惊,忙解释:“我是,安乐公主府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冲到半路上的火气立刻萎了下去,王银蛾尴尬地不知怎么接话,擡首一看镜中人,梁月庭笑得两眼弯弯。
“银蛾,你是不是吃错啊?”
王银蛾脸色羞红,梗着脖子不肯承认,打死也不认。
梁月庭逗趣她,她就把脑袋埋得更低了,梁月庭笑道:“好了,我不逗你。你再低头,以后要成驼子。”
王银蛾这才慢慢擡首,挺直身板,一眼也不看他,继续梳头发。可惜这头发怎么也不听话,梳一下总要漏掉一缕,怎么也盘不成型。真是讨厌,和安乐公主一样。
梁月庭看见她和头发斗争半天也没进展,便轻轻拍开她的手道:“我来梳吧,你的手太笨了。”
“你的脑子比我的手还笨。安乐公主做的那档子事,你又不是不知道,竟然还以为一个处心积虑要杀我的人还会找我和好!”王银蛾不甘下风,怼了回去。
梁月庭笑而置之,双手仍旧灵巧地盘着发。
“你想要什么发型?”
“灵蛇髻。”
“灵蛇髻和你这一身衣裳还有妆容不搭,不如作飞仙髻或者是双环髻。”
王银蛾忿忿不平,没事找事:“既然你都有主意,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问我?”
梁月庭知道她这是因安乐公主的事迁怒于他了,就道:“我还不是得倚仗你拿主意。”
王银蛾挑眉,笑道:“我发现,你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和当初遇见你时温和疏离、冷漠吓人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了。”
“你是觉得好,还是不好。”梁月庭笑笑,飞快拿走首饰盒里的发簪。
“两者皆有吧。”毕竟禁欲冷漠的温和君子更吸引人,要是一开始就这副软性子,她才懒得下手。长生不老谁稀罕——
王银蛾望着铜镜里的两人出神,直到梁月庭叫她一声,才幡然醒来。
一眼看去,飞仙髻上,当初梁月庭送她的梨花簪子依然栩栩如生,好似落了一堆灿白晶莹的雪。
她忽然指着簪子问道:“那个梨花簪子是纯银的吗?”
“你怕不值钱?”梁月庭话锋一转,“它确实不是纯银的,是我从雪山上找来的一种稀有矿物,和玉石有些相似,是这人间找不到的东西。”
王银蛾笑意加深,那就是很值钱喽。
二人准备完毕,提着礼品出门,没走几步远,惊诧地发现前面停了两辆华贵的马车。
王银蛾侧眸望向某人,意味深长地开口:“看来安乐公主是真有钱,也是一颗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