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太远了,方应礼没看清是什么。
不过很快就轮到了他。
方应礼将拉过来的筐从三轮车搬下来,接着使劲地提到打称上面称重,一个大筐可以装两百斤,但装满再往上叠,会多出来十来斤。
他带过来的两个筐,一个装了208斤,一个装了204斤。
给他称重的职工看都不看他,对着坐着的人喊道:“两筐,四百斤。”
方应礼一愣。
“这……不是超过四百斤了吗?”他不解地看向那人。
那人听到这话,不悦地皱眉擡起了头,他眼神在方应礼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发现方应礼穿的衣服跟普通的村民不太相同,气质也不一样。
他眼神中的不悦减少了一些,口吻却不算太好地说道:“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不管超过还是没超过,一律都是按200斤来算价。”
方应礼:“……”
沉默两秒后,方应礼神色不变道:“既然是这个规矩,那我知道了。”
说罢,他走到筐前,拿走了上面的几串荔枝,接着,再重新给那两筐荔枝打称。
那人看到方应礼这样操作,直接惊得说不出话来,指了指方应礼地喊:“……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不是说只要不低于200斤就按200斤算的吗,你看这是不是200斤?”方应礼挑眉示意他去看称上的斤数。
他拿走的荔枝不多不少,正好就是多出来的十二斤,一点都没有便宜了荔枝厂。
周围排队的人看到方应礼这么硬气,不由地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
“竟然敢这么直接跟荔枝厂的职工对着干,就不怕人家不收了吗?”
“瞧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猜测的人很多,但他们都不敢直接站出来,毕竟荔枝厂这次收购,是连枝梗都算上的,不少人为了能少点荔枝多点枝梗和叶子,将斤数都控制得很好,尽量的不与荔枝厂的人起冲突。
没办法,之前就有人不知道这个规定,跟荔枝厂来收购的人吵起来,然后荔枝厂就将人给拉黑了,以后再也不收对方的荔枝。
恐怕今天这人,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有人在一边乐呵呵的看好戏,而有的人不免露出同情的神态,得罪荔枝厂的人可没好事。
结果就在大家多方猜测下,那名被气到的职工却什么话都没说,脸色不好的重新向登记的人报了数。
其他人都是不解。
却看着方应礼走上前几步到登记的人面前,看着他刷刷刷地写了张条子,上面登记着买卖斤数和价钱,然后让方应礼签名,再由对方盖章。
接着,另外一个人就将90块钱递过去给了方应礼。
方应礼收好钱,头也不回地挤出人群,骑着三轮车往来的方向回去。
“等等,那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走了?”有人看到他离开后才小声地问出来。
其中有个年长一些的,深有所感地看向了越来越远的背影,收回视线对上提问的人,说道:“荔枝厂来收购的人说只要不低于200斤,就按200斤来收,这人没做错什么,又没有跟荔枝厂的人吵起来,他们没理由不收对方的荔枝。”
而且小小的职员,就算有再大的能耐,也要看对方是谁。
这人瞧着面熟,人群里已经有人认出来了方应礼。但即使没认出来,光是看衣服就知道人家恐怕不是普通好欺负的乡下人。
这年头,得罪一个穿着光鲜亮丽的人,恐怕就能牵扯出来一堆厉害的人物,一不小心就可能职位不保。
来收荔枝的人没那么傻。
方应礼到家就把90块钱交给了方二伯,他们今天摘的是方二伯家的荔枝树,这钱自然是二伯家的。
顺便把在农场发生的小插曲告诉了方二伯。
方二伯闻言就知道这问题出在他身上,他光顾着摘荔枝,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告诉方应礼了,害得方应礼差点就跟收荔枝的人吵起来。
“还好还好没事,你可不知道昨天就有人跟那边的人吵起来了,最后荔枝厂的人不收他的荔枝,他灰溜溜地拉走了。”
当时方二伯就在现场,等轮到他的时候,看着称上多出来的几斤荔枝,都不敢吱一声。
别说是他,其他家里没称称重量的,看着多出来的斤两都没敢说要回来。
也就方应礼敢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把十几斤荔枝给拿回家了。
想一想,除了后怕以外,方二伯觉得这还挺爽的,这么多荔枝,拿去卖也能有两块多钱呢!
他嘿嘿地露出一排黄牙齿的笑起来,抓着新鲜的荔枝剥开了皮塞入嘴里,咬着脆甜多汁的荔枝,心里别提有多甜了。
方应礼也吃。
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荔枝,皮薄汁水多,里面洁白如玉的果肉看着仿佛是duangduang会弹的果冻,一咬汁水就在齿尖迸开,整个舌头瞬间就被甜蜜蜜的果香味包裹。
果然这荔枝还是熟透的好吃,不像以前他家里人买的,吃着是带着涩涩的酸味,那种荔枝在树上三成熟就被摘了下来。
卖到消费者手里,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手,虽然皮变得红彤彤了,但里面的果肉还是三成熟的带酸味道。
一连吃了两斤的荔枝,方应礼嗦荔枝都能吃饱了。
有了几个帮手,当天夕阳西斜,方应礼他们就将二伯家的荔枝全都摘完了。
这期间,方二伯当心方应礼再去农场会跟收荔枝的职工起争执,他先拉着两筐去卖掉。
剩下的七八筐当天是没法拉去农场了,放在果林这边又不安全,于是方应礼和方二伯两人各自骑着三轮车,将这些装满的筐全都拉回家。
到第二天早上天刚刚亮时,家里全员都醒来了,简单地吃了一顿早饭。
方应礼和方二伯拉着荔枝出门。
来来回回两趟,将家里摘下来的荔枝全都拉去农场卖掉之后,剩下的要来摘方应礼和谢毕卿他们的荔枝了。
到第三天,家里的荔枝已经摘得七七八八,只剩下高处的荔枝不好摘。
这个时候,是荔枝厂以45块钱200斤收购荔枝的最后一天,方应礼赶在天黑前,把最后的两筐也拉过去卖掉了。只是剩下的那些还没从树上摘的,就不知道能卖出多少价。
次日,方应礼他们决定把剩余的荔枝都摘了。
荔枝都熟透了,再不摘过几天就会在树上烂掉,索性全都摘下来。
从高处摘下来的荔枝有七百多斤。
方应礼在下午空闲下来时,骑着自行车去到农场打听消息,荔枝厂搭建的棚子还没拆,他们的人还在那边收荔枝。
但是现在一筐200斤的荔枝,收购价只有40块钱,比之前少了五块。
听到这个价格,方应礼深深地皱起眉头。
之前他就了解过这个荔枝厂,全部收的荔枝,大头都酿制成荔枝酒,他家和镇上的荔枝酒厂是同个事业单位在经营。
规模很大,在里面工作的职工就有两百多人。
除此外,还有一部分荔枝被运输到省城那边去售卖,至于售卖的价格是多少,方应礼不清楚具体的价格。但用脚指头去想,都知道价格不会比收购价低。
而在镇上也不是没有市场。
若是他们将这些荔枝拉去镇上卖,肯定也能卖出去,就是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摘下来的荔枝没有冰箱的话,在这样的天气里两三天就会坏掉,要是想拉着去镇上卖,今天就得回去了。
想到这里,方应礼骑着自行车快速掉头,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周慧岚。
周慧岚一听是这么低的收购价,心中升起和方应礼同样的犹豫。
沉默几秒,周慧岚眼神坚定道:“应礼,我们拉去镇上卖!”
“好,今天就回去。”方应礼笑着点头。
但将近四筐荔枝,光靠他一个人没法拉回镇上,方二伯一听他们不拉去农场卖给荔枝厂,就想着帮忙。
“二伯的三轮车刚好够,等会我就跟着你们一块去。”方二伯毫不犹豫地说。
方应礼身形一顿:“二伯,去镇上要骑一个小时的路呢。”
方二伯嘿嘿笑起来:“怕什么,你二伯我又不是没去过。”
“可是……”方应礼还在迟疑。
让一个快要五十岁的人帮他拉四百斤的荔枝,他实在是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