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时序的发布会现场被捕的,连同被抓的还有裴氏高管丛艳。”
时纯有些不理解叶梁止的意思,靳廷钰和裴今澜闹得水火不容,他们怎么可能好到互相见证彼此最荣耀时刻的份上,而且丛艳不是靳廷钰的母亲吗?她又是因为什么被抓?
“警方那边来过电话,你上次被绑架是受丛艳唆使。”叶梁止路上接到消息时候,就在思考要不要现在跟时纯说这些,他原以为自己有信心可以留住她,可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办法尽数出口。
时纯心里飞快思考,如果绑架的事情是丛艳做的,警方通过丛艳身上的线索,更容易能挖到靳廷钰的所作所为。
可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没事人似的过这么久,还特地去参加时序的发布会。
他们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还是能从这场发布会得到什么?
想到叶梁止之前说的那句“许是有人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时纯猛地坐起身,难道是裴今澜又做了什么?才稳住他们一直拖着让他们认罪伏法?
是什么?他还能做什么?
时纯想得有些头痛,有些无力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
“抓住了就好。”她小声重复着,似乎这样就能止住她疯长的念头,让她安稳地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叶梁止扭头看向时纯,“还想继续听吗?”
时纯脸上略微一怔,手指下意识攥进了衣摆。
这一回,叶梁止没有犹豫。
“下午三点钟,时序的新品发布会出现意外,所有的新能源产品都在质检直播中全都显示红色高危预警,实验箱里的活体全部死亡。”
叶梁止回想刚刚看了眼的报道,官方媒体在谴责的最后,振聋发聩道,“本该成为创时代的变革的发布会,却在数千万的观众的惊惶恐惧声中落下尾声,实在是一人之祸,造就时代之悲哀。”
裴今澜,以及他一手创建的时序,彻底沦jsg为业界笑柄。
裴氏倒了,裴今澜也再无翻身之日。
叶梁止手机倒扣,目光落在眼前的桌面,他原以为看到裴今澜这样的下场,自己多少会有些不堪的欣喜,可真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遗憾,怒其不争,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他分明早就告诉了裴今澜。
明明可以改变这一切,却还是任凭这一切沿着原定的轨迹走到了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苦衷。
“他那么厉害,哪有他度不过的难关。”时纯唇角扯出一抹笑,平静地道:“对吧。”
叶梁止知道时纯是想从自己这里确认什么,可他也说过,永远都不会再骗她。
时纯见他不肯回答,本就苍白的脸色慢慢灰败下去,她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
就算真的有难关,那也没关系的。
反正他在原本的人生里也不快活,更不喜欢裴家这个大染缸,没了这一切,正好可以做回普普通通的人,也挺好的。
更何况,总还有很多于他而言忠诚,可靠的人。
机舱里不知道哪里开了冷空调,时纯感觉身上落下些许刺骨的寒意。
叶梁止俯下身,帮时纯拉了下快要落在地上的毯子。
他扫过时纯看似毫无波澜的眼底,轻声提醒,“快起飞了,有什么话,还可以告诉他。”
时纯摇了摇头,微微垂眼,始终都没有看向手机。
从六年前他们分开那天起,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就算是他现在彻底失去一切,也用不着任何人的怜悯。
包括她。
“以后想回来,我随时陪你。”
时纯点头,手指攥着毯子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最近一段时间,要处理各种房屋托管,工作交接,又得协助警方调查,做笔录,反复被问询,叶梁止也有些心疼她,“那就睡一会,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阿纯,我带你回家。”
某人的声音突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连带着记忆里的榆钱儿胡同,都散发着桂花香气。
时纯静坐着,没有应答。
叶梁止靠在座椅上,见她好像是真的只是有些困,声音慢慢恢复了一点平和,“听说你去找过程三瑞。”
时纯没有隐瞒,“嗯,以叶氏集团的名义留下来的那笔信托,是裴今澜操持的。我知道他不需要,可是我不能白拿,所以就托付程三瑞,把这笔账也一并还给了他。”
“现在看来,倒是正好。”她扭头问叶梁止,“你不会反对吧?”
叶梁止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突然解释,“发布会上的意外,不是我上回说的那件——”
“我没有怀疑过你。”时纯打断,叶梁止却愣了一下。
他掩饰过心底的失落,继续说了下去,“嗯,是商承做的。”
时纯微微坐起身,商承不是裴今澜身边很信任的人吗?虽然原本是给靳廷钰办事,可他在裴今澜最难的时候都没离弃,现在又怎么会背叛他?
不等她有任何反馈,叶梁止直接告诉她,“其实产品有问题的事情,我告诉过裴今澜。”
时纯惊讶地看他。
叶梁止擡手抚平她耳畔的碎发,唇角微微扬起,眼底带着一点纵容道:“他本可以避免这样的结局,或者不让自己输得这么难堪。可是他却选了这一条路。”
时纯似乎感觉到叶梁止即将出口的话,下意识撇开视线,“你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时纯你在害怕?”
时纯不假思索道:“我没有。”
“你最需要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叶梁止干脆挑破这层窗户纸,“阿纯,这些天你不闻不问,不就是在逃避这个?不管是在地震,爆炸,还是这次绑架,救你的人都是裴今澜。你难道还觉得,他对你完全没有爱吗?”
时纯呼吸有些紊乱,她干脆背过身看向窗外。
可叶梁止却像是铁了心要和她对峙,“骗的了别人,你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
“阿纯,别总是逃避问题。”
时纯肩膀微颤。
她略微回身,似乎还想为自己辩解,便听到他突然说,“扪心自问,我没有他豁的出去,也做不到押上自己的前途,也要换你一生平安。”
时纯张了张嘴,“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梁止不再说话,只是帮她拉下舷窗,又降下了座椅。
航班提醒声最后一次响起,他慢慢转身,突然抱了一下时纯道:“阿纯,听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