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2 / 2)

饮入喉 百栗甜 1765 字 6个月前

永远不配。

此时此刻,常乐宗正厅。

白梦筠重新坐了下来,须丘山就站在她面前,此时他卸去了面对宾客时强撑的那一口气,他背对着灯烛,面色显得分外灰暗。或许是因为中毒,嘴唇都泛着淡淡的青黑色。

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四周萦绕着闷沉沉的缄默。

但白梦筠似乎已经忘了面前还有一个人,她双目发怔般看向窗外,须丘山也执拗地一直盯着她。他们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不知多久,久到须丘山的脖颈一寸寸低了下来,显得愈发颓败。

他彻彻底底败下阵来,开口打破沉默:“原来你一直不喜欢敛怀,就是因为这个。”

白梦筠终于擡起眼尾扫了扫他,淡淡地开口:“是啊。”

她也像是卸了力,说话的声音懒散又随意,目光也没有在须丘山身上多做停留。

她这种毫不在意又敷衍的姿态就像一捧烈油,浇在他心底千疮百孔的残壁断垣上。

他竭力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维持翩翩风度的笑容:“你为什么不开口问问我?我根本不知道他生母是谁,我只知他父母是我兄长至交,是死在郸江峡谷的祁氏中人。我受兄长之托养育他长大,根本不知他父母到底是何人,谈何为别人养儿子?”

白梦筠闻言终于看向了他,她为今日做了许多谋划,唯独没有费心去想丘山宗主事后会做什么,更没想到都到了这一步,须丘山做的第一件事是解释这个。

可这又如何呢?她只是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竭力辩解毫无触动。

须丘山两步走到她面前,追问:“为什么不问我呢?只要你开口问一问我,这么多年怎么会误会至此?”

误会?竟只是误会吗?白梦筠眉眼变得有些迷蒙。

须丘山想了许久,终于想了起来:“祁霜烟……她不是你的闺中好友吗?我与她不过因你才勉强有过点头之交。”

须丘山解释到这里便沉默了下来,他等着白梦筠的回答,不想再亲口去谈其他在今日陡然翻天覆地的、令他觉得痛苦不堪的真相。

闺中好友,听到这四个字,白梦筠猛然攥紧了手指。是的,她和祁霜烟的确曾是闺中好友。

她突然发问:“你记不记得那年孟春盐凤山的比剑大试。”

她问得突兀,须丘山微微一怔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温柔笑意:“当然记得。”

当年他初出茅庐,随着其他世家门派同辈一起前往盐凤山比剑。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白梦筠,惊鸿一睹后他捡到了佳人的剑穗,这于他便是天赐良缘的开端。

白梦筠也不会忘记那年的盐凤山,落英缤纷之间她捡到了持剑的雪衣公子,形如玉山之美,他是临安万家的二公子。

她趁他擦肩而过时悄悄将剑穗落在他脚边,可他视若无睹。他的目光永远只停在她的身侧,另一人的身上。

白梦筠怅然长叹:“她是江湖第一美人,所有人都爱慕她。”

须丘山闻言蹙紧眉头,盐凤山那段往事原本应与他记忆中其他江湖比试一般平淡无奇,大部分回忆的确已经黯淡失色,只因与她有关的一幕幕才显得熠熠生辉。

“在爱慕她的人眼里,她或许才是第一美人。”

不,白梦筠用力闭上双眼。对她而言这一幕幕形如魔障,令她心如磐石。

丘山宗主的解释她或许短暂入了耳,但那又如何,清风过后,山岩上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她站起身,平静地和须丘山对视。

“无论如何,我已经给你下了毒,早晚这条命会赔给你。你放心,我从没想过要谋夺邪典,也不会祸害你的宗门,这辈子欠你的,来生若有机会再还你。”

须丘山面色大变,他低声喝止:“梦筠,别说出来。”

白梦筠微怔,她侧过头看着须丘山,只见他眉眼间全是惊悸。

她告诉万钺须丘山知道祁霜烟的踪迹,让他被困临安,引发武林动乱。将他引去蜀南后,又给他下了梦里忘生,一面又劝说他让他催促须纵酒成婚,另一面借此祸水东引给万钰彤。

事已至此,须丘山竟还说什么,让她别说出来。

她嗤笑一声:“我不说又有何用,你的好侄儿他们一定会猜到是我下的毒。”

“梦筠、梦筠……”须丘山说不清是什么地方在发痛,他弓下身子,颤着手抓住了她的衣袖。

“和我做这些年夫妻,我让你快乐过吗?”

白梦筠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须丘山没有等到答案,他埋着头身体滑落了下去,手却一直紧紧攥着她的袖口。

梦里忘生是一种仁慈的毒药,它能让人不费力地回到回忆里最绚烂的时候。

盐凤山细雨斜风,他胸口下心跳如擂鼓,将剑穗递给了眼前的美人。

重来千百次,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