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殷梳开门见山地问他。
她瞬间想通了许多事情。
张昊天晦暗的目光一寸一寸擡了起来,片刻之后又恢复成平日疏离淡漠的样子。
“你能刚好在洛丘救到我,是因为你和白夫人合作。那些世家门派围攻洛丘的时候你就藏在暗处,一片混乱中你才能顺便把我带走。”
“不错。”
他承认得太过坦然,就像和殷梳正在谈论的只是一些吃饭喝水般的小事。
殷梳觉得自己又一次重新认识了他。
她又问:“这就是你发扬光大缇月山庄的方式?”
他们背着月色,映得张昊天格外的面如寒霜。
“这是张某的事,殷梳,你手伸的太长。”
殷梳憋了口气,突然又问:“昨晚你是故意引我发现伽华圣典残卷的?”
张昊天凝着她,没有回答。
“那今晚你又是故意让我撞破的吗?”
张昊天仍旧避而不答,沉默了许久才选择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
“伽华圣典在我手中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你已经修习了上下两册,这或许是你的缘分。”
殷梳冷嘲:“没想到张庄主不仅贵为一庄之主,还修了佛法讲究缘分。”
张昊天没有被她激怒,他十分平静地、一板一眼地解释着殷梳的问题:“伽华圣典功法若有残缺,修习不当才导致你极易走火入魔。”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总归是和祁氏脱不了干系,当年……对不起你。”
他声音毫无波澜起伏,但渐渐地淡了下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气声,几不可闻。
殷梳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说她丝毫没有动容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更多的是感受到荒诞。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那些事情都是父辈的事情了,我从来都无意于要和你一笔一笔清算旧账。而且我们一直执着于追查当年的事情,重点并不在于要找谁报仇,而是过去那么多无辜死去的人,他们需要一个说法。”
张昊天的面色毫无变化,仿佛无论怎样的叩问都触不动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
许久后他叹息:“你太天真了,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整个江湖的。”
殷梳又笑了:“所以你明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和现在江湖上流传的根本不一致,但你选择装聋作哑,和世家门派一起粉饰太平,大家一起共筑一个和和美美的江湖。你说你不愿意和你父辈一样用和玄罗神教来往的方式光大门派,但是你选择和白梦筠合作,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已经是质问,张昊天也很惊异自己居然还未暴怒,从未有人敢这样在他面前冒犯。
他想到了一件和此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他想到了,也突兀地问了:“昨天你说想和我成为朋友,是为了套我的话,还是真的?”
殷梳也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是为了套你的话,但也是认真的。”
听到这个答案,殷梳也看不出张昊天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不再言语。
“你已经是世家之主了,缇月山庄过去是四大世家之一,现在也稳坐三大世家,在江湖中已经是地位超然,为何你还要这样?就非要做天下第一?”她还是问了。
“不是我想做天下第一,缇月山庄就像一艘经年累月朝一个方向行驶的航船,船上所有人荣辱与共。我只有一往无前掌舵前行的唯一选择,没有私自偏航的权力。”
张昊天站在她面前,像一尊雕像,将屋内透出来的光挡的严严实实。
他问:“你能明白吗?”
他话音未落,殷梳斩钉截铁的声音就响起:“我不能。”
她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逃离眼下这莫名压抑沉闷的氛围。
她没有再看张昊天,一步一步地朝庭院退了出去。
“残卷的事情多谢你,就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将来我定会还你。”
随着她的动作张昊天一点一点仰起头,但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任何动作。
“下次见面我们可能又是敌人了,张庄主,我们各凭本事吧。”
她连夜离开了缇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