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件事,他声音变得更笃定:“还有我们在陈家捉拿摧心肝的那天晚上,陈小姐发狂时窗外那几声枭叫,若不是你提醒我,我当时根本不可能猜得出那是摧心肝在施展手段控制陈小姐。”
一旦抓住了线头,所有纠在一起一团乱麻的事情都逐渐变得愈发清晰。
“也是你几次三番引我们去藏书阁,让我们凑巧听见了武林盟成立的秘密。”
“万大小姐被诬陷后,也是经你提示,我们才发现那个小厮阿海有问题。”
这些天的一幕幕摆在他们面前,他紧盯这殷梳,质问她的声音热切又低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梳擡头看着头顶枝叶,树冠茂密,但总有几缕星光漏了下来。
她平淡地开口:“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
她似乎轻叹了一声,但仍没有半点动摇。
她勾起嘴角,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说出了比之前更加不加掩饰且更加刺耳的话,她说:“所有的一切,我都是在骗你。我做的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你,你不要自作聪明。”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他心里击溃一角,让他曾笃定的某些东西快速陷落。他灿若繁星的眼睛也黯淡了一瞬,但过往的一幕幕仍飞速地在他脑海里回转,是任何冰冷言语都无法抑制的。
除了刚才他问殷梳的这些,他想起了更多事情。
而现在她说都只是“利用”。
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
他双手攥着殷梳,盯着她闪烁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齿地得出结论:“我不相信,你的本意一定不是这样。事已至此,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们说实话呢?”
殷梳困惑地看着他,她皱起眉头,终于不耐烦一般一把挣开了须纵酒的禁锢:“你在说什么?你真是疯了!”
她长袖甩出一道利风,竟意外地在须纵酒眼角甩出一道口子,他泛红的眼角又添上一道诡异的艳色。
“你……”殷梳又熄了几分脾气,差点要伸手去摸他的脸,但又缩回手,呐呐道,“我不是有意的。”
那道伤口非常细微,须纵酒却马上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眼角。他目光沉沉沉默地看着殷梳的动作,抿着唇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
殷梳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会这般难缠,她心软了片刻,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你快走吧,快回去找殷盟主他们吧。到时候你们去了平陵山,或许就能找到你们要的真相。”
须纵酒突然又说:“你不想要湮春楼得到丹谱。”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却如一道惊雷,殷梳一下就站起身来倒退了几步。
“你不要胡说八道!”
须纵酒也随之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才露出他身上因为衣服颜色而不甚明显的斑斑血迹。
他轻声问:“那你怎么解释你的所作所为?”
殷梳有些尖刻的反问:“我怎么做,需要向你解释吗?”
见须纵酒又朝她走了一步,殷梳脚尖轻提,将她的剑从地上踢了起来,握在手上。
内力催动,软剑瞬间变得坚不可摧,她持剑横在须纵酒面前:“你莫要再往前了!”
须纵酒目光顺着她的手,落在直指向他胸口的剑尖上。剑身清湛,他突然出言赞叹:“方才我看到,你的剑法真好看。”
听到这句她初见须纵酒时拿来夸赞他的话,殷梳不由心神恍惚,手也抖了一下,剑尖虚抵在须纵酒外衫上。
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极力压抑着柔声说:“我知道……我骗了你很多,你可能一时间无法接受……”
须纵酒打断她:“我自己会判断,不会无故受骗。”
他又朝殷梳走了一步,而殷梳退了一步。
她厉声呵斥他:“你不准再过来了!你快走吧!我们各人去做各人应该做的事情,走各人应该走的路。”
“你真的不同我们一起走了吗?”须纵酒问她。
殷梳闻言一怔,手下不由用力,新鲜的血迹从须纵酒衣服里渗了出来。
她面色古怪:“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怎么会再和你们同行?”
须纵酒急问:“你已经和湮春楼撕破脸皮,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殷梳恍然看着他,他的身影和她记忆中的每一幕重叠在一起。在眼下这已撕破假象的难堪时刻,他依旧赤诚、正直,还愿意把善意分给她这样卑劣的人。
一阵夜风吹了过来,她的心肠再次变得冷硬。
她把手里的剑又往前递了一分。
她眼中杀意暴起,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你真是糊涂,以为帮我解了一次围,就能指点我做事了?”
她满意地看到须纵酒眼里流光消散,她再次提醒道:“你可不要忘了,正邪不两立。我可能偶尔因为一些私心和利益和你们短暂的相交,但是本质上,我们永远是敌人。”
须纵酒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软剑,利刃瞬时割破了他的肌肤,四周的血腥气更加浓重。
他朝殷梳一步一步地靠近:“是你问我,什么是正邪。是你告诉我,正邪不该那样划分。”
殷梳皱眉,她反手抽出剑身,足尖一点倒退远离须纵酒数丈远。
她大声呵止他:“今日过后,你清醒过来就会明白你此刻的胡言乱语是多么可笑!我们到这里就算扯平,若来日你若不长眼还要凑到我面前,我一定杀了你!”
须纵酒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她翻飞离去的衣袂,但殷梳去意坚决,她身形如风,转瞬在他眼前消散。
她的最后一句话却清晰地送到了他的耳边,她说:“我们永不再见。”
明天就又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