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自是不会被司遥与鹤宴清看见。
鹤宴清已经走到了一处较为大的兄弟庙,坐落于半山腰,正是司遥发现他被关压的那处地方。
与所见的破败庙宇不同,如今的兄弟庙规模较大,虽算不得精致华丽,但也看得出建庙之人的尽心尽力。
此时有一两个村民肘上挎着篮子正往兄弟庙进,篮子里装着香火。
鹤宴清像是第一次见石头塑彩的法身,饶有兴趣地驻足在门口,对着法身评价道:“画得好,只是这脸太木了,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我哥。”
后摊开折扇,一路扇着扇子往另一处小道前进。
原本兄弟庙周围被树林环绕,位于中间一片空地,穿过那条小道后,树林消失,视野豁然开阔。
入眼一片土木茅屋房参差坐落,一览无余,家家户户门口挂有成串晒干的辣椒与艾草。
日值正午,袅袅炊烟自烟炉升起,一两个玩耍打闹的小童嬉笑着从身旁略过。
当真一片宁和之景。
临近村口,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枝干茂盛,苍翠润泽。巨大的绿荫将周身一圈地笼罩。
树下站着一位古稀老媪,手持粗糙木棍作拐杖,蓬首垢衣,眼睛无甚精神的耷拉着。
感知有人到来,连眼皮子也不擡,呆呆地望着村内某方向,一动不动,仿佛一个僵硬呆板的木头人。
鹤宴清见此,走上前去询问道:“阿奶为何独自在此?可有亲人儿女在附近?”
听到鹤宴清的声音,老媪才生硬转头,用一双混浊无比的眸子凝视他:“嗯?”
少焉,迟缓卡顿的脑袋缓缓运转,想起鹤宴清问的话,用沙哑的嗓音回道:“有,有个儿子,儿子。”
鹤宴清担心道:“既然有儿子,他为何留你一人在此?”照理说此时是正午,应该是用午食的时候,老媪却独自站在树下,孱弱的身躯要倒不倒。
老媪道:“儿子要吃饭。”
鹤宴清呼吸一滞:“因为他要吃饭,所以将你一人留在此地?”
“嗯。粮食不够吃,儿子吃,我吃不上,我不吃。”老媪用极为平静的语气陈述着事实。
“……你家在哪儿?”鹤宴清内心已经充了一股气,哪儿有儿子吃饭,把老娘赶出来的道理。
老媪指着最近的一处屋子:“这。”
外头太阳大,那房屋距此也不是很远,鹤宴清干脆就让妇人留在那,自己独自前去敲门。
木门松松垮垮立在门框,摇摇欲坠,让人不禁担忧,会不会轻轻一敲它就会立刻垮掉。说是防贼,连风也防不了,更像是一个摆设。
鹤宴清下手敲门前竟也有些迟疑,担忧会不会将门敲坏,想到远处还在等的老媪,最后一丝迟疑也消散,轻叩门扉。
屋内细琐的声音一顿,“谁啊?”声音主人是个男子,略微带有些不耐烦。
门被人粗暴拉开,竟也没垮,入眼是一中年男子,同样粗布衣衫打扮,只是比起那老媪来,要好太多了。
入眼是个精致扮相的小公子,一脸悻悻然。看模样不像是这村里的人,倒像是城里锦衣玉食被娇养长大的贵少爷。
这破旧贫苦的村子里陡然出现个这般精致的人,男子一时愣住了。
“你有什么事?”
鹤宴清指了指那旁树下朝这看着的老媪,道:“你老娘在树下站着,你自己却在屋里坐着吃饭,这是个什么理?”
男人撇撇嘴,不耐道:“你谁啊,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去去去。”
说罢,就要动手推他,鹤宴清当即两指撚住他腕骨,用上巧力转了个向,引得男人大声痛嚎。
“哎呦喂!疼疼疼!!松手松手!!!”
鹤宴清就着这个姿势,用折扇端挑起他脑袋,道:“你再好好看看,那是谁?”
男子痛呼:“我娘,我娘!!疼死了,快松开!!”
鹤宴清松手,又道:“你也知道那是你娘?自己一个人吃饭,把老娘关在门外挨饿,你还配为人子吗?”
男人手到现在都还疼着,心知这人应当是个练家子,惹不起,不觉放软了声音道:“不然呢?我们这村粮食不多,又不富裕。”
他扯了扯门边上挂着的干辣椒道:“这破地方又在半山腰,粮食也不好种,自然就吃不起饭。眼下余粮只够一个人吃,我老娘想让我吃,自己走出去的,关我什么事?”
鹤宴清闻后一滞,那老媪明显已经饿得神志不清,说话也不甚利索,目光只呆呆望着这方。
男人见他迟疑,又补充道:“不信?那你问问我娘。”
他老媪招手:“娘,你过来。”
老媪听见儿子的声音,呆滞迟缓的眼眸一瞬有了光,人也跟着清醒几分,拄着拐杖动作迂缓朝此行进。
男人见状也没有要去扶的意思,鹤宴清看不下去,上前帮忙搀扶着老媪。
等老娘走到跟前,他道:“娘,你说是不是你自己要出去的?”
老媪点点头:“是,是,儿子要吃饭,不能挨饿……”她自言自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