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了江堰关卡，别的船只慢吞吞地排队，这一条船，只要挥一挥旗子，就能顺利过去。

这次江家的父子举人，交好了一个邻县海盐镇袁姓的举子，勉强算是同乡。

袁举人，人情世故极其通达，跟江家相处和美，甚至还帮着江大哥做过几次托儿，为了收账。他慢慢着就登堂入室，变成了江家的熟客。

他时常和江家父子讨论文章，又同桌品酒吃饭。又出手阔绰打点江家佣人小厮。

得了江家上上下下，内内外外的信任。

这次江家坐军船回乡，他也沾了大便宜，一起上了同一条船，不光省了船资，还省了一路的数百处关卡靡费。

袁举人每日清点自己的舱房行礼。看见江家的厨娘杨嫂子在那里看护鸭苗，也笑着打招呼。

杨嫂子见是袁举人，十分不好意思地背手过去，不让她看自己手里拿的东西。

袁举人笑：“杨嫂子拿的好东西！”

杨嫂子见他已经看见了，只得把手拿出来。原来是一只铅笔和白纸缝的本子。

她也笑：“写得字实在难看，怎么好在袁举人老爷面前拿出来！”

原来杨嫂子这次，手头事情也不多，跑一趟南京城，自家老爷中了父子举人，自己也顺路跟着认了几百个字。

这字就有大用途，南京这边的鸭子苗好，江师母买了几百只，要带回去送人。

杨嫂子负责看护，她还拿着本子铅笔，现学现用，用一些简陋字词来记录鸭苗每天情况。

袁举人拍手赞扬说：“江家不愧是书香门第，你们老爷大中举，你们也人人认识字，小登科。”

这倒也不算完全是恭维的话，江家的女佣和小厮，如果读书识字，也算在工作里，他们都很卖力。少的也有几百个字在肚子里，要是那几个聪慧的，会写会算，差不多都有了账房先生的才干。

袁举人检查过了自己的二十多件行李，和江家的六十多间行李堆在一起。

他提着衣服下摆，从船舱的悬梯爬上去，在江风很大的甲板上看了一会儿风景，又去找江家父子闲聊。

江举人十分吃得动苦，行船赶路也不放松，他怕天阴伤了眼睛，就押着两个儿子背书。

江二哥有了举子的功名，待遇高一些，背了一会儿书，就偷偷溜走了。

江大哥只能闭着眼睛，艰难背诵。

这次白探花负责国子监生的事宜。五千块的疏通钱，白探花坚决不要。可是这五千块的人情，江家是要记载账本上的，以后要靠江大哥来还。

这都是江举人鼓励大儿子的话，实际上，白探花的意思，这个事情就算是回报江小月参谋军械的功劳，不用还。

江二哥偷偷溜达回了自己的船舱房，拿着几张机械图纸，仔细研究，十分喜欢。要有不懂的，就拿着去问妹妹请教。

江小月看是杠杆和齿轮，笑着说：“这两个东西，虽然道理简单，在机械里却真是有大用途。”

她拿了一支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给他详细讲解。

江二哥得了这两种科学真理，欢喜地抓耳挠腮，到甲板上吹捧排解。

如果不吹一吹大风，胸腔里的大才华，简直就要炸开。

凑巧遇见袁举人，他宽袍大袖，摇摇摆摆地在甲板上走来，和江二哥互相行礼问候。

袁举人盛情邀请：“快跟我走吧，我热了酒，还蒸了肥鸭子，咱们好好喝一顿。”

江二哥笑着摇头说：“我如今戒酒了。你说这个古来文人，写诗作话，有这酒水助兴，是更好发散。可是要搞科学研究，一手不能抖，二脑子不能飘，一切都要踏踏实实，我这两天研究机械图纸那。”

袁举人挤了挤眼睛，狡猾一笑：“看来江小兄弟，你是有志这机械制造局的差事了。愚兄不才，倒是很知道许多内幕，走吧，到我舱房，咱们好好说道。”

这个江二哥以前跟着妹妹看军事工厂的威风，现在坐船，又看这军队舰船的威风。

内心的确对那个金陵机械制造局向往不已。

于是便跟着袁举人走到他的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