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却从刚才讲完以后就沉默到现在,一罐接一罐的啤酒往嘴里灌。
周肆放下碗筷,假意说道,“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吃。”
“行,新郎官好走。”
“看你那个酸鸡的样子。”
“你说谁酸鸡,才被甩眼睛哭瞎了是吧?”
他从温栎旁边走过,稍稍停顿,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一下,“走吧,聊聊。”
温栎不吭声,擡头看了他一眼。
周肆也没停顿,淡定地离开包间,在不远处的地方站着等。
包间里空调开的暖烘烘的倒是不觉得,现在突然来到大厅,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身体往上爬,他顺手关上门。
“你喊我出来干嘛?”
果然,温栎出来了。
他手里还举了罐开到一半的啤酒,眼里萌生出醉意,走路也有点晃荡。
周肆扶了他一把,示意他坐下。
“干嘛?”温栎粗声粗气地又问一遍,“我还回去吃菜呢,你就让我出来。”
“说,赶紧的。”
“阿栎,你是不是不爽我找你姐?”
“你这不废话吗?”温栎梗着脖子,“你独生子女,你不懂。”
“我姐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呸,我姐吧……”
周肆打断他的话,“你直说。”
“我真直说?”
温栎皱眉看着他。
“嗯,直说。”
“不太好吧……”
还没等周肆说话,温栎就把手里的酒罐子往桌上一放,“我觉得你这样的富家公子不靠谱。”
“你万一要是玩弄我姐,怎么办?”
看着对面已经酒精上头,逐渐讲话都带着大舌头的温栎,周肆拳头硬了,但还是克制住。
“怎么说话呢?”
“你让我直说的,周肆。”
“本来我不想说的,你喜欢她,她喜欢你,管我屁事啊……不过,这,你既然让我说,我必须全部给你说清楚了。”
“你看看你那家境,你再看看尹杉月他们……”
“你那几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也不是没见过是不?那都什么狗屎玩意,我和他们统共吃几回饭,每次带个女朋友都不一样。”
“还特么交换过女伴。”
“艹。”
温栎烦躁地往地上做了个吐口水的姿势。
这是周肆第一次看见这副模样的温栎。
他们俩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温栎每天都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天生成绩又好,就没见他为什么事情担心过。
他很喜欢和温栎,齐皓他们呆在一起,就是因为他们虽然嘴臭,但是性格直率,比他以前的那些所谓朋友们好相处很多。
“阿栎,我觉得……”
“你闭嘴,等我话讲完再开口。老子现在喝了酒在发酒疯,懂不懂?”
“你虽然现在是好的,是吧,我承认。”
“但是呢?”
“你今后总得给你爸妈干活吧,你到时候接触到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我们都是男人,谁不懂?你到时候谁知道又是什么鬼样子。”
周肆终于明白温栎在担心什么。
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居然对他姐感情那么深,他一时间哭笑不得。
“温栎,你说完没?”
“说完了。”
温栎双臂环抱,“现在轮到你反驳我。”
他一下子想到了之前那次,温岁抱着胳膊说“我给你三分钟狡辩”的样子。
真不亏是温岁的弟弟,两个人虽然长相差得多,但是有时候真的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不反驳你,阿栎。”
周肆耸了耸肩,早他一步把酒罐子抽走,徒留温栎气呼呼地瞪他。
“干嘛?酒都不给喝。”
“人本来就是会变的,这点谁也没法保证——”
“你说什么玩意?!”
他还没说完,温栎不可置信地扭过头,“你这家伙,你特么……”
“听我讲完。不是说给我时间反驳么?”
“未来的事情,我确实没法保证。”
“不过,有一点儿东西,我觉得我还是能保证的。”
“什么?”温栎撇撇嘴,“我也知道,对于你们来说,给套别墅,给点儿钱还是轻而易举的。”
“温岁现在做经理的那个ZOE是我妈给我的公司。”
“知道了大少爷,别和我炫富,哥们不吃你这一套。”
“我会作为彩礼,把全部股权送给温岁。”
“什,什么?”温栎没反应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用力伸手拍一下周肆的肩膀,“我靠真的假的?”
“我姐说那是世界五百强诶,你送给她了?”
“不是禾平重工,是里面的子公司。”周肆无奈地解释,“禾平重工是我父母的,我无权做处理。”
“不过ZOE是他们给我的公司,让我毕业以后用来练手的。”
“虽说比不上禾平重工,但是这次估价下来市值应该也有五十多亿吧。”
“这里毕业以后我就会去瑞典进修,不管温岁去不去,我都要给她一份保障。”
“何况她确实比我更适合做个企业家。”
“后续禾平重工是交给信托,还是给岁岁一并管理,这是我父母的决定,我也无权干涉。”
温栎目瞪口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
“我真是和你们这些有钱人不共戴天。”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一并问了。”周肆说到一半展颜一笑,“小舅子。”
“滚。”
温栎皱眉想了好一会儿,不确定地擡头,“要不,你给我个领导做做?”
“温栎你有点骨气行吧。”
“靠,那不是我姐的公司了吗?她是董事长,我怎么都是副董事长啊。”
温栎说完理直气壮地站起身来,差点没站住,扶了一把墙才站直,“没话说了吧?没话说我就进去了。”
“本副董事长回去好好想想公司的未来发展计划。”
周肆看他走路东倒西歪的样子,只能顺着他讲,“行,不过我先送你回去吧,副董事长。”
“行,小周,送我回去。”
安顿温栎在沙发上重新坐下,周肆回包间和几个人打了招呼。
“你们吃,我得先送温栎回家。”
刚说完,齐皓就扯住他的一角不让走。
“不行,你是主角,换个人送他去。”
齐皓也喝了不少,脸红彤彤的,配着他的发型看起来像一颗巨大的草莓,声音都变了调子。
“不行,我得给他送回去。”他拉开齐皓的手。
“这顿我来出钱,刚才我已经结了,你们继续吃。”
“什么嘛,都要结婚了,和你吃顿饭还不老实。”
眼镜男推推眼镜,调侃道,“这是不是小舅子,必须得好好伺候啊,不然你老婆骂你。”
周肆也不搭话,拖着温栎就往外走,只听见他一边走一边还在骂骂咧咧。
“别扯我衣领子啊,干嘛呢?”
“我没醉,让我继续喝……”
“啊啊啊啊啊啊周肆我讨厌你!”
短暂的敲门声后,温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敷面膜呢,你自己开门啊。”
话是这么说,没一会儿门还是开了。
“阿肆……哇什么鬼你杀人了?!”
温岁吓得往后走了两步。
这姐弟俩真是如出一辙啊有时候。
周肆再次在心里感慨,一边费力地朝温岁摆摆手,“给阿栎弄点水。”
“阿栎?”
温岁又仔细看了两眼,顿时发飙,“温栎你在干嘛,发疯吗?给我起来!立刻!马上!我倒数三个数,三……二……”
“岁岁,他喝醉了。”
“一。”
“温栎最后一次警告,给我自己站起来往里面走。”
温岁声音骤得变冷。
伴随着她的怒吼,原本佝偻着背的温栎挣扎了一下,颤巍巍地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
又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体。
然后腿一抖一摇的,往房间里慢慢走进去。
把周肆都看呆了。
“换鞋。”
温岁皱眉,“你鞋子好脏。”
温栎一条腿抖得和糠筛一样,仍然坚持住举起另一条腿,期间停顿了好几秒,吓得周肆想去扶他。
可他又重新站好,换了个腿。
全部做完以后,才慢吞吞地走向客房,“砰”的一声重重躺倒在床上。
周肆抿抿嘴,决定在这样的时候还是闭麦比较好。
“温栎他发什么疯,喝成这个样子?”
“皓子庆祝我结婚。”
“我就知道。”
温岁瞥了一眼他,“你去照顾温栎。”
周肆觉得自己很无辜。
但是他残留在身体里的那一点点动物对于危险的本能,让他乖乖地走到厨房里给温栎倒水。
突然有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姐姐。
走到厨房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掏出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订单确认成功的字眼,他勾了勾唇角。
“周肆,你干嘛呢?”温岁的声音从那边出传来,“温栎他说想吐。”
周肆把手机重新收回口袋里,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