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不怎么暖和,但是我公寓里很暖和,”提起这个,她开始喋喋不休,“爱丁堡有供暖的房子其实挺少的,而且还要分气电共用和单电供暖,好麻烦的。我刚开始去不太懂,光是看见采光好就定了我那个公寓,结果后来账单下来我才知道,那是个单电供暖的公寓,花销要比气电公用的高出不少。”
“不过呢,我又挺幸运的,你猜怎么着?”
靳砚北无比配合的猜道:“房东人挺好?”
“这个也算,但不是最主要的,”她眉飞色舞的讲诉,“最幸运的是,可能是之前住在我那个公寓、后来搬走的那个富二代交费交习惯了,总是隔段时间就莫名其妙的往我公寓的账户里预存一大笔电费,我花都花不完。”
“我一直惦记着想要还他却根本联系不到他,以为等他发现了他会回来找我要的,结果,一直到我最后退租要回国的时候他都没有来要过,可能是早就忘了有这回事儿了。所以,那几年我公寓里都特别暖和,”她说着,耸了耸肩,一副占尽便宜还卖乖的狡黠,“因为电费根本花不完。与其白白便宜了房东还不如自己享受,万一哪天他真回来问我要我还没用那我不亏死了,对吧?”
说完,自己就先被自己的歪理逗笑了。
她边下楼梯边抖着双肩笑,眉眼弯弯,皓齿白洁,长发在身后尽情起舞。
靳砚北也跟着笑。
胸腔震动,嗓音磁沉,无奈而宠溺的附和着:“那确实很幸运。”
却绝口不提她自以为的运气很好的背后藏着的是他数不清的用尽心思。
临到楼梯口转弯,他俩往下走,另一个单肩挂着书包、怀里抱着课本的男生埋头往上走。她和他有说有笑,氛围轻快活泼;那个男生心神不宁,没有及时发现他们并及时避开,不小心撞到了靳砚北的肩膀。
他们三个各退一步,在楼梯口停了下来。
那个男生在意识到自己因为走神而撞到人之后连忙回神道歉,他一边局促的鞠躬一边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
“没关系,”靳砚北好脾气的朝他笑笑,有来有往道,“也是我没有及时避开。”
“没事的没事的。”
那个男生连连摆手,之后便先行离开。
而靳砚北就牵着屠杳一起站在楼梯转角处,微旋脖颈看着面前两条走向不一的楼梯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那是他在经历漫长的两年休学期后第一天去学校。
国内的学校和国外的学校差异不小,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建筑环境,都令他多少有一点儿不太适应。还没等他完全熟悉学校的布局,就被同班同学通知: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一趟。
他只知道办公室在隔壁楼的三层,却不知道是哪一间,打算等上去之后挨门挨户的找找。
就在这时。
一个长相明艳、短裙遮不住匀称细腿的漂亮女生和一个表情搞怪、将制服外套系在腰间的矮个男生从楼上有说有笑的下来。
那个男生孜孜不倦的寻找着不同话题与旁边身材高挑的精致女生搭话,像极了开了屏的孔雀,而那个女生只是唇角挂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的废话,极少才会回复那么一两句。
是以。
那个女生发现了他,而那个男生没有发现。
两人不出意料的在转角处撞了肩。
靳砚北才刚站定,正准备开口说“不好意思”时,对面那个男生就率先开了口,一改先前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搞怪讨好,脾气很差,难掩暴躁的大声骂,“草尼玛!没长眼啊!撞老子生疼!”
引来楼上楼下不少学生的观望。
闻言。
靳砚北将口中那句道歉咽了回去,打算说另一句不太好听的。
还没说出口,便先见那个脖子上挂着英语听力专用款头戴式耳机的女生拧起英气的眉宇、不耐烦的擡腿踢了脚那个男生的腿,她姣好的面容一偏,双臂环胸,冷声冷气的嘲讽道,“你自己不看路还好意思骂别人?有没有礼貌啊?”
身上散发出的压人气势很足。
瞬间浇灭了那男生的暴躁,“杳杳——”
“——跟人道歉。”
“……那个,兄弟,不好意思啊,撞你了,”那男生先是扭捏了一会儿,随后格外敷衍的对他讲完抱歉,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给旁边的女孩邀功看,“杳杳,你看——”
却不料,女孩早已先迈步下楼,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男生再也顾不得他,匆匆追下楼。
那时。
以为自己把她弄丢、再也见不到她却没想到会在学校里偶遇的狂喜与第一次因为梦里那个和她的脸完全重合的、年纪却很小的可爱女生而弄脏床单的窘迫,以及被她用那种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不会知道他是谁叫什么、更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兴高采烈的陌生眼神忽略的不甘和因她已经交了男朋友的可能性而萌生出的浓浓的烦躁在心里不断的进行碰撞,交织,抗争,融合,令他只能遍体发僵的干站在转角处盯着她下楼远去的俏丽背影看,除此以外,什么都无法去做。
那一看,就是一个课间时间。
……
“嘿!靳铮铮!”她冷不丁的出声唤他,“人都走远了,你看什么呢?”
导致靳砚北一下从回忆中脱离,扭头看她。
他观察了她布满疑惑的漂亮脸蛋儿好半天,才试探的说,“没什么,我还以为看到你前男友了。”
“我什么?”她不可置信的重复。
“你前男友。”
“那男的长得也不像施骋啊。”
“其他呢?”
“其他就没了——”屠杳说着说着对上了他的眼。在对上他那潭幽深而又黯淡的澎湃沼泽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有很多个前男友吧?”
他人模人样的偏开眼,“我可没说。”
“少给我在这装,啊,”她不听,擡脚踢他肌肉结实的小腿,用手指他,“我都还没以为你有很多个前女友呢,你倒好,先误会起我来了。”
靳砚北时隔多年终于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爽快的笑了。
他一笑,屠杳就更气了。
将被他暖的暖乎乎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肘弯一弯便向后顶击上他肌肉紧实的小腹。
见他不躲也不避,就只是用手捂着被她顶疼的地方纵容的笑,她更火大了,一下都不让他碰,独自一人愠恼的往前走。
靳砚北就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一如初三那无数个阳光明媚的时刻,一如爱丁堡那数不清的冷风袭卷的日子,一如她从来都只是往前走、根本不会看身后一眼,一如他总是默默跟在只要她一回头、站在只要她一注意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但他想,他永远都不会主动让她知晓这些。
痛苦难挨的日子他一个人熬就够了,他只希望她能毫无顾虑的开心,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无论她在不在他身边,无论她能不能看得见他。
可他没有想到,她边下楼梯还边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儿。她站定在最后一阶台阶之下,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其不意的回身捣了他一拳头,双手叉腰,表情丰富的怄火道,“离我远点儿!个狗男人!”
“明知道我生气了都不来哄哄我的,干嘛,说句话能死?”
那个瞬间。
身后的教学楼门外忽的扫来一阵强冷风,卷带起漫天飘忽不定的彩色落叶。
那个瞬间。
她的茶色长发在后背飞扬,大颗的施华洛钻石耳钉折射出熠熠生辉的光芒。
那个瞬间。
他多年来暗藏在心中的思念、不甘、狂喜、迷恋全都控制不住的破土而出。
那个瞬间。
他两步踏上前去,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毫无阻隔的感受着她皮肤不算高的温度,近乎痴迷的嗅着她身上清甜的香气,有些疲倦,又有些兴奋,他被身体本能支配着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有颗小痣的脖颈,呢喃道:“你知道的,爱过猎豹的人养不了家猫。”
“不是你,我都不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