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眼看他。
屠杳恨铁不成钢的偏脸,轻讽,“看你那德行。”
转头与一旁抓了好几张纸、默默无言的沈菡初讲话,“小菡萏,你想要哪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不知道,”她眉目皆迷茫,懵懵懂懂道,“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些大学。”
“那你有没有想学的专业?”
“可以做衣服的那种!”沈菡初秒答,被勾起兴趣,手舞足蹈道,“我看她们每天上课都是围着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上面放着好多好多漂亮的布,有黄色的有白色的有粉色的,还有那种纱纱,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把布剪开,然后再缝上,最后弄点亮晶晶的,就变成衣服了。她们做的每一件都好好看啊,我也好想自己做衣服,这样就能每天都有新衣服穿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小鹿眼亮晶晶的,里面是一览无余的喜欢与向往,从她每一句或许不是很准确但满怀憧憬的言语中,她们都能切身感受到那种期盼。
是被囚困在蛋壳中想要破壳而出的小鸡那般的期盼。
“到时候,我就可以尝试不同的风格了,比如用红色和黑色搭配,然后画一条酷酷的蛇,诶呀,蛇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要不就换成玫瑰花吧,”她不断描述着心中设想的未来场景,营造出一场美丽的梦,“到时候我就请杳杳你来做我的模特,反正你一定会帮我,也喜欢黑色的衣服,我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你们双剑合璧,”秦决眼瞅靳砚北从后台绕出来,收起他放浪的二郎腿,调侃道,“最先遭殃的肯定是我和铮铮……你说是吧,铮铮?”
靳砚北单眉挑,不答话。
“靳铮铮不一定,”屠杳隔空指指他,用眼风刀他,“但你铁定挨刀。”
秦决十分夸张的抱着靳砚北表现出一种很害怕的模样。
装不了两秒钟,又眉飞色舞的嘚瑟。
“可是,”就在秦决和屠杳打闹说笑之间,沈菡初眼眸中的光冷却下去,话音一转,低低咕哝道,“这个好像,很贵吧?”
回应她的。
只有舞台上第一支开场舞的劲爆音乐。
*
那场新生欢迎典礼举办的格外成功。
无论是靳砚北燃炸全场的开场演讲,还是作为钢琴演奏者演绎的压轴节目,都在江南各大学校之间疯狂流传,甚至还被推上了热搜。
导致前来加她买照片的小迷妹空前绝后的多。
一连忙碌了好几天。
才放下手机,微博小号又提示收到新消息,暗叹这真是个甜蜜的负担,点开来看。
【楚楚可怜的可怜:你好,请问是从这里买靳砚北的照片吗?】
【我爱红钞票:是的,无修5.99,精修9.99,买十送一,全网无重复。】
【楚楚可怜的可怜:你那有多少?】
【我爱红钞票:全部?】
【楚楚可怜的可怜:对。】
自从开始做这个生意,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屠杳虽然也见过愿意一掷千金的富婆,但最多的一位也就要了一百张,没有一次性再比这个数量多的了。
一听这话,估计又是一单大买卖。
眼睛都放光了。
【我爱红钞票:五百多张。】
【我爱红钞票:但很多都是场景重复角度不同的,如果你想要不同场景的,估计也就不到五十张。】
【楚楚可怜的可怜:我全都要了,银行卡号发来。】
【楚楚可怜的可怜:不光这五百张,之后再拍的我也全都要,你拍好直接发我,别卖给别人。】
屠杳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对方发来的消息。
还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了,倒扣手机揉了揉眼睛,再睁开,还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些文字没有错。
被还剩最后一点的道德感驱使,发去一句:
【我爱红钞票:你确定吗?真的有不少重复的。】
不料对方完全不买她的账。
静置几秒,她的手机银行就提示:收到他行转账100000元整。
【楚楚可怜的可怜:剩下九千五百张慢慢发,不够再问我要。】
【楚楚可怜的可怜:记得把微博和贴吧的宣传都删掉。】
给钱的都是金主。
而见钱眼开得屠杳,完全不会反驳金主的任何要求。
更何况还是这种事少又大方,一次全给的。
【我爱红钞票:好的,我立马删。】
等待传输照片的间隙,有些无聊,屠杳点进她的微博主页看。
只有一条微博。
就是快转了他们的压轴节目。
闲着无聊也是无聊,干脆点进去看。
身着哑黑色西装的靳砚北背脊挺直,端坐在钢琴凳上,一手的位置几乎不变,用不断跳跃着的指尖点出轻快而泠脆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前奏。
第一个音节出,全场安静。
只有自头顶上方洒下的暖黄色灯光映人心弦。
渐渐的,灯光从一束变成两束,勾勒出斜前方手持小提琴随奏的她。
嫩粉色的掐腰裙摆顺沿腿部弧度铺展到地上,她从惯常爱画的具有攻击性的明艳妆容变成轻描两笔、眉温眼柔的温婉妆容,茶色卷发半遮白皙纤瘦的肩颈,微阖双眼轻拉琴弦。
彻头彻尾像是换了一个人。
前奏尽,靳砚北微笑朝幕后点头致意。
霎那间。
天空落下无数白色绒毛细雪。
白裙飘扬,脸戴面具的沈菡初随他按下的第一个沉音出场,在鹅毛大雪中翩翩起舞。
她心不在焉,像是不断在雪中找寻着什么。
却找寻不到。
当她两个跳跃飞奔到舞台右侧,就见第四柱灯光骤然打亮。
显现出正吹奏大号的秦决。
她爱慕,她不敢行动,他暗瞧,他按耐不住,两人暧昧横生,却都没有动作,只能苦苦相望。
待到两人再无法压抑感情,恨不得立马相见时。
秦决不顾一切的扔下大号,奔赴她。
彼时,音乐已然进行到高潮前夕。
随着瞬间炸裂开来的高昂节奏,众人屏气凝神的旁观沈菡初与秦决双向奔赴、共通爱意、彼此纠缠、融入对方的血肉,最后却被迫痛苦分开的全过程。
台下有人为自己无疾而终的感情流泪,有人高喊同性恋无罪,有人借着黑暗环境与身旁一同看表演的人拥吻在一起,有人说这辈子一定要成为一个温柔而坚定的人,有人……
靳砚北随演奏进度不断摇晃身体,倾注无数情感,屠杳半眯着眸,感受这首无论再听多少次都还是难忍热泪盈眶的曲子。
她认为。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爱都不该被定义为有罪。
如果要说有,那一定是人的思想本身。
而不是。
在学校角落中相拥的男女,在大街小巷里牵手的男男,在狂风暴雨下热吻的女女,在众人偏见下前进的师生,在世俗难忍中携手的离异女子与男孩,在口水淹没里飘荡的老人与年轻女孩……
他们的爱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呢?
只因为在世俗的无形条框中,这些是“偏激”而“暴烈”的吗?
可是。
任何一种爱都不该被称之为偏激暴烈,因为爱本身就是一种偏激暴烈的行为。
我偏激的爱上你的缺点,而你暴烈的拥有我的优点。
就像。
她偏激的挑逗了他,而他暴烈的亲吻了她。
这就是爱。
一份她一直没能看清、欲念横生的爱。
所以,时隔几日,她终于隔着屏幕,再次对上靳砚北深情而温柔的双眼。
那双坚定而有力量的双眼仿佛穿透空气向她表达:
我不想祝你圣诞快乐。
想祝你,陷落爱河。
与我一同。
作者有话说:
以此致敬我的满月先生
我会永远记得您的白发豹纹眼镜每首令我流眼泪的曲子以及一场不落的激昂演奏会也会试着为您学会弹钢琴争取在明年的3.28弹出一首完整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